这日将近中午,一批警察赶到学校。三名穿防辐射服的人员进入校长室,将油画取下,妥善包好,下楼装车。过程中,程致远主动向警察队长交待情况,并简要讲述得到油彩的经过。队长请他回去接受调查,程致远有心弥补过失,欣然答应。
A座教学楼五、六两层已封闭了十六个小时,程致远对警察说的话,除蔚然和几名纪查部干事外,再无旁人知晓。
上午最后一节课还剩下几分钟的时候,程致远跟随警察下楼。在跨上警车的那一刻,秦娈快步冲下台阶,不顾警察拦阻,上前抱紧程致远。
徐衍站在台阶上,一面注视下方二人,一面抬腕看表。在三十七班教室里,荣婳坐在窗边座位上,动作与徐衍完全一致。
昨晚徐衍听说六楼禁足,当即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放学后他偷偷溜上楼,隔着安全通道门倾听走廊动静。负责值班的两名纪查部干事谈论油画,徐衍立刻联想到秦娈身上。今天警察到来,徐衍翘课蹲守安全通道。当得知程致远要随警察离开,去警局接受审问,他准确把握时间,先一步赶去通知秦娈。
徐衍早就发现程致远和秦娈在偷偷交往,他并非不齿程致远脚踏两条船的做法,只是不能接受其中一条船上载着温姝。
开学的第二天,徐衍便注意到温姝,当时便对温姝产生爱慕之情。为了能多看温姝几眼,楼道内布满他慌张不安的足迹,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听说温姝和程致远交往的消息,后来还得知二人同时休学,一度内心绝望。温姝重回学校,徐衍万般激动,但当他看到温姝痴迷程致远的眼神时,情知自己绝无希望,被迫将对温姝的喜欢埋在心底。直至发现程致远和秦娈暗通款曲,情念才再一次死灰复燃。
他认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于是不顾课上,直接叫出秦娈。秦娈听说程致远被警察带走,大惊失色,来不及询问原因,快步下楼,中间不小心崴了脚,也顾不得疼痛,终于及时赶到。
警察对秦娈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顾念她是女孩子,不便上前硬将她拉开,只是出言劝止。
秦娈充耳不闻,痛哭流涕,死死抱住程致远。
程致远安慰道:“娈娈,我没事的,你快回去吧,别影响警察叔叔办公。”
秦娈哭哭啼啼道:“画是我画的,与你无关,要抓也该抓我。”
程致远道:“他们没有逼我,是我自愿去的。你是不是误会啦。”
一名女警上前分开二人,对秦娈道:“请你保持冷静。”
秦娈坚持相信程致远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独自承担所有罪责,听到程致远和女警员的话,她开始意识到似乎紧张过度了。
程致远笑着说道:“娈娈,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啊,傍晚咱仨一起去体育场散步。”
秦娈问道:“晚上,你晚上能回来吗?”
程致远正要回答,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开上道牙,直接从广场中间直穿驶来。
轿车停稳,项云跨出车门,道:“致远,过来。”
警察认得项云,道:“项小姐,他还是坐我们的车吧。”
项云问道:“蔚承勋呢?让他出来说话。”
警察道:“蔚局有事没来。”
项云问道:“你们有拘捕令吗,拿来我看。”
警察道:“我们没有拘捕任何人。”
程致远解释道:“我是自愿去的。”
项云看向秦娈,暗想:“怪不得致远迷恋她,倒是比小时候更俏丽了。”
秦娈不知项云是谁,被她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转过脸庞。
程致远走到项云面前。
项云不等他开口,向后座一指,道:“上车。”
程致远回头对秦娈道:“娈娈,你先回去,记得转告姝儿,让她不要担心。”
秦娈道:“我也陪你去吧。”
程致远道:“不用了。”说罢,钻入车内。
项云看到秦娈的反应,暗觉奇怪,上车后问程致远:“她不知道你和姝儿的关系吗?”
程致远道:“知……道。”
项云“哦”了一声,道:“真是世道变了。”
警察见程致远上了项云轿车,自行上车。轿车警车陆续驶离校园。
秦娈目送车子远去,回过身时,见温姝和徐衍站在台阶上,登时眼圈一红。
温姝走下台阶,安慰道:“有项阿姨在,致远一定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啦。”
秦娈道:“都怪我,是我害了致远。”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这时下课铃响,学生涌出教学楼,大批人向食堂走去。
温姝扶着秦娈远离台阶。秦娈尽力止住抽噎,道:“姝儿,我画的那幅画是有毒的,校长和肖老师因为那幅画才住院的。致远说油彩是他给我的,所以我没事,他反而被带走了。”
温姝道:“昨天致远说那幅画有辐射,难道还有毒吗?”
秦娈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难以向温姝解释。
温姝道:“先别难过了,致远不会有事的。你知道那位漂亮的女士是谁吗?她是致远的亲人。”
秦娈泪眼婆娑,问道:“真的吗,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吗?”
温姝感受到她的虚弱,道:“我只担心致远心里自责,至于入狱之类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她想凭借项云的实力,程致远又是无心之失,定然有惊无险。
秦娈带着温姝向食堂相反方向走去,找个长凳坐下,道:“小时候我家周围很乱,经常有打架斗殴的事发生,每当看到警察进入别人家的大门,我都憧憬哪天警察会来我家。”
温姝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秦娈道:“当时我舅舅总欺负我妈,我觉得舅舅不是好人,希望警察把他带走。”
温姝微笑道:“你想保护妈妈,有这种想法也情有可原。”
秦娈道:“后来我家条件好了,舅舅发了笔横财,人也变了,我渐渐不讨厌他了,再不希望警察抓走我认识的人。”
温姝道:“娈娈,请相信我,致远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娈问道:“你说的项阿姨就是项云吧。”
温姝道:“是啊。”
秦娈道:“她应该见过你吧,而且还很喜欢你。”
温姝不知她怎会知道,想了良久,道:“我们见过一面。”
秦娈道:“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显然是认识我,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我家能好起来,全是因为致远求过项云,包括鱼头也是,我们这些人都得到了致远施与的好处。”
温姝道:“项阿姨乐善好施,不仅对咱们,对外人也很大方。那些免费店好多都是她开的。”
秦娈道:“原来这样。你也受过她的恩惠?”
温姝道:“她送过我珠宝。”
秦娈微笑一下,问道:“是戒指吗?”
温姝没料到她竟一下猜中,支支吾吾道:“是倒是,不过是一个老物件。”
秦娈道:“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致远爱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呢。”
温姝道:“不然呢?”
秦娈道:“你比我还天真,不过你也不需要那么多鬼主意。姝儿,我真羡慕你。”
温姝知她何意,叹道:“我更羡慕你。”
秦娈笑问:“你羡慕我什么?说来听听。”
温姝咽了下口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致远,只是实在难以启齿。娈娈,我能信任你吗?”
秦娈道:“当然可以啦。”
温姝道:“我一直以为我比你更爱致远,直到刚刚,见你为他奋不顾身,我才明白咱们对他的爱是一样多的。”
秦娈道:“可惜最后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只可能是你。”
温姝道:“那晚我曾问他,会不会后悔认识我。他开玩笑说除非我将地球毁灭,他才可能对我有一丝恨意。”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动人的微笑。
秦娈看到她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荡,寻思:“何以她语气中充满自怜之意?”问道:“你又想走了吗?”
温姝凄然一笑,问道:“学校里哪里最安全?”
秦娈茫然答道:“现在谁都不敢上楼,校长室应该最安全。”
温姝问道:“你担心辐射吗?”
秦娈道:“有一点吧。”
温姝道:“付出一点代价你愿意吗?”
秦娈点了点头。
温姝道:“咱们去六楼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娈想了一下,道:“刚好大家都在吃饭,咱们快点上楼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