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四人离开,项云依旧端坐着,果然陈雄去而复返,问道:“东西忘了带吗?”
陈雄小心翼翼关上门,道:“我有话对你说。”
项云嫣然一笑,道:“神神秘秘的,坐下说吧。”
陈雄道:“我感觉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太操劳了?”
项云叹了口气,道:“还是你关心我,我也不来瞒你,我真的感觉累了。”
陈雄目光一刻不离她脸,坐下道:“别怕,云儿,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项云浅浅一笑,道:“云儿,云儿。”
陈雄道:“云儿,我会用生命守护你。”
项云格格一笑,道:“今天怎么这么肉麻啊。”
陈雄道:“久居人下,想说也不得说。我这样称呼你,你不会讨厌吧。”
项云仰望吊灯,似在回忆往事,幽幽地道:“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每次你都叫我云儿,你那时嬉皮笑脸的,比现在活泼多了。后来父亲病了,我不得已接班,你要守着规矩,再不这样称呼我了。多少年过去了,你依然在我身边,这样真好。”
陈雄道:“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项云捂嘴笑道:“越说越肉麻了。”
陈雄道:“这是我的心里话。”
项云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他整理衣领,柔声道:“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跟着我这样的庸才办事,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陈雄道:“能够陪伴在你身边,我不觉得委屈。”
项云挑逗一般笑问:“真的不委屈么?”
陈雄畅然一笑,道:“换了别人,我早就不干了。你,不同。”
项云笑问:“哪里不同?”
陈雄道:“从脚趾到头发,全都不同。”
项云道:“只有你这么想。”
陈雄道:“你有我就够了,用不着考虑别人的想法。云儿,你给我的机会,我会牢牢把握,向所有人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项云道:“等这件事结束,这些年欠下的,我会一并偿还。”
陈雄嘴角上扬,眼神迷离,含笑道:“你说的,我记下了。”
项云甜甜一笑,道:“我一定说到做到。”伸手按住陈雄放在腿上的手。
陈雄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稍后起身,道:“等我好消息吧。”说完,告辞离开。
大约过了十分钟,项云对里屋道:“他走了。”
会议室后方的门开了,杨万仪从里面走出来,道:“云儿,你仍是放不下吗?”
项云道:“杀夫之仇,永世难忘。”
杨万仪道:“你孤注一掷,只为引蛇出洞?”
项云眼中涌起泪水,道:“害死峰哥的真凶,就在刚才四人当中。”
杨万仪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须诛心灭人欲呢?他辛苦隐藏了这么多年,折磨也不少了。峰儿与我情同父子,连我都放下了,你又何必执着,非要报仇不可?”
项云目光射出凶光,道:“和我相比又如何?我必须亲眼见证他自食恶果。”
杨万仪叹道:“机关算尽,岂有赢家?云儿,你从不好赌,一出手便押上仁义胜两代人的基业,这样做值得吗?”
项云道:“杨老,这些年您避不见我,难道不是因为峰哥的死与我有关吗?”
杨万仪道:“峰儿死于你手,看似不假,但真凶既不是你,也不是你要找的人。世间唯有情字难以勘破,情若有错,怎生追究?当年我有意疏远,只因你执念太深。你认准真凶就是掉包手枪之人,为了平复你的悲伤,我不得已除掉‘方舟’组织成员。后来我想通了,放不下就别放下,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
项云道:“我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峰哥的死,必须有人买单。”
杨万仪道:“峰儿死于枪杀,枪是我的,开枪的人是你。峰儿来到营城,起因是你们一见倾心,两情相悦。要不是那晚我极力撮合,你们很可能错过对方。追本溯源,我才是最大的凶手。要不你先杀了我吧。”
项云暗暗恚怒,沉声道:“简直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杨万仪笑道:“这一生听过的道理还少吗?大难临头的时候,道理出面帮过你没有?”
项云一生中吃过最大的苦,正是程致远诞生前后的那段日子。她听到杨万仪的话,不经意便回想起那些往事,当真点点滴滴,历历在心,道:“就算我肯罢手,那人害完我丈夫,必定要来害我儿子,他肯就此罢手吗?”
杨万仪道:“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哪有资格乘风远航?下代人的事,自有下代人处理。云儿,回想当年的你,多么灿烂动人。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心态变了,和致远相认后,母亲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有增无减,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也该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了,该怎么走,你现在不是不能独立决断,该放下的时候,就要学会放下。”
项云道:“可惜,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杨万仪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项云面前台上,道:“好啦,咱们不要一见面就争执。这东西你向我要了很久了,今天我交给你,以后的路,你自己考虑,我不会再劝说你啦。”
项云听出物品沉重,再看布包形状,立时现出哀容,颤抖着抬起手臂,轻轻放落在布包上,掌心抚摸布面,道:“这次我要自己报仇,请您不要帮忙,更不要阻挠。”
杨万仪见她执意如此,道:“都由着你了。”
项云道:“致远他们在后花园,您去看望徒儿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杨万仪道:“还不到见面的时候,我走了。”
项云道:“您就住在这里吧。”
杨万仪道:“我不习惯被人伺候。”
项云盯着布包道:“好吧,您请便,等我报了夫仇,再去和您相会。”
杨万仪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问道:“你觉得姝儿那丫头怎么样?”
项云笑道:“我很喜欢她,她配得上致远。”
杨万仪道:“她很像从前的你。”
项云沉吟一下,道:“我不如她。”
杨万仪道:“多和姝儿聊聊吧,那丫头的心很平静,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平静心态,找回最初的你。”
项云点点头,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展开布包,想了一下,停下动作。
杨万仪盯着布包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程致远坐在花园长椅上,嘴巴里一痛一痛的,时不时皱起眉头。
秦娈见他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笑道:“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你是男子汉,忍耐一下吧。”
温姝正在翻看菜谱,听到秦娈的话,对程致远道:“中午我做几样不用嚼的冷食,吃起来会舒服些。”
程致远面露喜色,乌鲁乌鲁道:“还是姝儿好。”
秦娈道:“是啊,你的姝儿是最好的。”
程致远得意一笑,说了一句话后,嘴巴里又痛起来,禁不住呲牙咧嘴。
项云从楼上下来,看到程致远怏怏不乐,笑道:“听说嘴巴烫伤了,是吃了热豆腐么?”
秦娈道:“豆腐是吃了,只不过不是热豆腐。”说完,笑着看向温姝。
项云坐在温姝身旁,低声问道:“想通啦?”
温姝脸上一红,道:“项阿姨,我得去准备午餐了,先失陪了。”
项云问道:“你要亲自下厨吗?”
温姝道:“我要做几样凉食。”
项云笑道:“真够体贴的。”拍了程致远一下,道:“算是因祸得福了。”
温姝走后。程致远问道:“姑姑,外面不太平吗?”
项云道:“是啊,近来华宏社动作很大,他们想先慢慢蚕食咱们,适当时再一口吞掉。”
程致远道:“想出应对方法没有?”
项云道:“明天上午你跟我去四号公馆,仁义胜社团大会,到时我会公布结果。”
程致远点了答应。
秦娈问道:“项阿姨,您不想让致远露面,可是参加社团大会,他不是会当场暴露吗?”
项云道:“一旦仁义胜垮了,致远是逃不掉的。之前我没料到形势如此危急,现在已经避无可避了。”
秦娈忧心起来,问道:“仁义胜真会垮掉吗?”
项云道:“形势不容乐观。”
秦娈道:“一旦垮掉,您打算怎么办?”
项云道:“我会出国避难,致远也跟我走。”
秦娈看向程致远,眼中充满不舍。
程致远道:“姨也更偶狗。”
秦娈用力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项云问道:“你父母会同意吗?”
秦娈想到母亲,心下为难起来。
项云道:“现在没人注意到你,如果你不想趟浑水,最好这时离开致远。”
秦娈道:“我舍不得离开他。”
项云道:“如果你愿意共经患难,我也会带上你。”
秦娈问道:“能顺便带上我妈妈吗?”
项云道:“可以。”
秦娈眼神迷茫,道:“谢谢您。顺便也带上我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