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好一阵,天渐渐暗下来。温姝觉出陈雄有离开的念头,问道:“雄叔叔,一会儿你要用我交换什么?”
陈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该如何处置温姝。在离开木屋去往鬼屋的路上,他曾有过破碎的想法,暗想一旦被仁义胜的人发现,且真到了逃无可逃的地步,即刻动手杀掉温姝。他不讨厌温姝,可是他不想任人宰割,至少要让仁义胜付出代价,让程致远领会一下他得不到爱人的心情。然而方才温姝说完那些话后,陈雄受到感召,早已断了杀念,甚至有点担心金鳞见到温姝后起色心。
温姝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
陈雄越想越乱,不耐烦道:“你是我的人质,我要干什么不必向你汇报。”起身拉起温姝,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温姝没有抗拒,随他下楼,向东而行。
楼下没多少小孩子玩耍,远不及程致远童年时那样活跃热闹。
温姝感觉到陈雄满心惆怅,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陈雄停步,压低声音道:“别以为给你好脸色,就能随便查问我,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楼后有人问道:“小兄弟,你见过这个姐姐吗?”
温姝一下辨认出悠悠的声音,心头一喜,随之想到陈雄的处境,自己还要去相救秦娈,催促道:“快走吧,有人找过来了。”
陈雄也正有此担心,迟疑一下,不明白温姝为什么这般主动,拉着温姝快速跑向立交桥。
来到桥下,陈雄拉着温姝藏身在桥墩旁。放眼桥上,原本不受红绿灯管制,高效畅通的立交桥上竟排满了车辆。这时高杆灯尚未亮起,车辆填充的立体交叉桥梁上满是车灯,恰似一条盘踞的金龙。
陈雄被这场面惊到,心想:“上次程致远失踪,项云独自外出找寻,这次情况明显和上次不同,必须万般谨慎才行。”
只听温姝说道:“跟我来,走这边。”
陈雄一怔,见温姝向北走去,望向远处,那边刚好是道路交汇处,急道:“你干什么去?”
温姝道:“没见到姐姐之前,我不会离开,你不是要去鬼屋吗,我带你去。”
陈雄暗惊,心想:“她怎么知道我要去鬼屋见金鳞。”
就听温姝催促:“快跟上我,慢吞吞的。”
在温姝的带领下,二人顺利从立交桥下方通过,路上路遇散步之人,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陈雄渐渐放心,跟着温姝走上通往鬼屋外防风林的火车道。
不久后,二人进入防风林。陈雄看到一只蚊子飞到温姝手臂上,挥手将蚊子打死。
温姝笑笑,没有致谢。突然感应到有人来了,低声道:“别出声。”
陈雄根本没有听到动静,正疑惑间,远处出现两个人影。
那二人没打手电,也不交谈,直到从林外经过,始终无人开口。
他们没看到陈雄和温姝在林中隐藏,陈雄却看清二人,待二人走远,道:“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道:“你眼神不错啊,这么黑的天还能看那么远。”
温姝也不解释,直接坐了下来。自从她洞察人心的能力升级,每次启动心灵感应,她都感觉非常疲累。她中午没吃多少,陈雄吃热狗的时候,她没胃口,这时却感到饿了。
陈雄见温姝呼吸微有些沉重,道:“听说你练过舞蹈,怎么体力这么差,是不是之前生病了?”一面说,一面为温姝驱赶蚊虫。
温姝摇了摇头,道:“没有生病,可能是之前献血过多,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吧。”
陈雄惊道:“给程致远献血的人是你?”
温姝道:“是啊。”
陈雄没有再说下去,隔了一会,问道:“你肯为程致远死?”
温姝“嗯”了一声,笑着点头。
陈雄见到这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对温姝的话深信不疑,道:“我听说你抽掉了将近一半的血,才换回程致远一命,是真的吗?”
温姝道:“应该没有那么多吧。”见陈雄不断挥舞手臂,笑道:“动来动去的,目标也太明显了,还是坐下来吧,蚊子吸不了多少血。我歇一歇,咱们就过去。”
陈雄不想立刻见到金鳞,因为他还没想好如何安置温姝,当即盘膝而坐,道:“小时候我也想过为心爱的人去死。我是农村出来的,村长家有个女儿,长相还算不错。小时候我很喜欢她,哪个男孩子让她不高兴了,我都会为她挺身而出,狠狠教训对方。有时候我打不过对方,就捡砖头,往死里拍。”说着脸上现出笑意。
温姝笑道:“你为了她,一定得罪了不少男孩子。”
陈雄道:“我家很穷,可是我从不哭穷,她送我的东西,我从来没用过,全都放在家里。我爸以为我偷东西,查问情况,我也不说。他就用拖布把打我,打得我遍体鳞伤,我还是不说。”
温姝问道:“为什么要隐瞒呢?”
陈雄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穷。”
温姝这时已无力察看陈雄的想法,道:“她喜欢你才送你礼物,何况英雄不问出身,穷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要挨打呢。”
陈雄道:“挨打多了,身体就结实了,我当时是那么想的,所以不讨厌挨打。”
温姝微觉感动,道:“你从小就很痴情。”问道:“后来呢?”
陈雄道:“后来大家都长大了,男生都学精了,谁也不当面接近她,都是等我不在面前,他们才和村花说话。”
温姝听他称呼女孩“村花”,暗觉有趣,道:“可是无论多少男生接近她,她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陈雄点点头,道:“当时是这样的,我俩的感情最深,谁也插不进来。”
温姝问道:“后来不同了吗?”
陈雄道:“后来就不联系了,好多年没见了,她应该早就嫁人了。”
温姝问道:“为什么不联系了?”
陈雄道:“后来我学了功夫,失手打死一个人,就逃走了。”
温姝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叹道:“很可惜啊。”
陈雄道:“是的。”
温姝道:“如果你没有逃走,可能你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吧。”
陈雄呵呵直笑,道:“我打死那小子是村支书的儿子,如果不逃,我肯定没命了。其实我也明白,就算那人不死,将来这两家也很可能联姻,村花最有可能嫁给那小子,而不是我。不过这样也好,当年没什么见识,坐井观天……”说到这里,禁不住又低低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