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老实辗转了一夜也拿不定主意,想要离开又舍不得小少年,似乎多年来的守护成了一种习惯,一开始是李月娥现在是小少年。
小少年从记事起就一直没见过父亲,憨老实充当了他半个父亲的角色。
睡不着的憨老实天光微亮就爬起来了,眼圈发黑流着眼泪打着哈欠的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憨老实看见一个身影从老蔫巴家大门出来往外走,憨老实一震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因为没睡好精神恍惚。
憨老实快步走到大门口,身影并没有消失,走了一会才转了弯看不见,憨老实只觉得心里有酸水咕嘟咕嘟的烧开了似的往外冒,他不想那样想月娥,可是她却实实在在从那里走出来。
其实憨老实长得并不难看,浓眉大眼一七八,皮肤微黑有光华。
只是憨老实看着是比较瘦弱的正常的男性青年而已,不知道铁牛、老蔫巴他们兄弟吃什么长大的,又高又壮。
憨老实咬着牙看向老蔫巴家院门,诶?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看看,原来是一个篮子,突然听见屋子里有声音,吓得憨老实窜回了自己屋里。
憨老实想了想又觉得开心了,原来月娥是送了东西又走了,再想了想又很苦涩,这场景和当年何其相似。
偷眼看到黝黑的老蔫巴拎着篮子回屋去了,憨老实又磨了磨牙,黑不溜秋的看着可真碍眼!
时下很少见到漂白儿的人,区别只是微黑到黝黑的程度,年龄越大黑度越高,那要是不张嘴看不见人也是黑的浑然天成。
憨老实见到天大亮了,才发觉自己枯坐了一早上。
“老实叔,你坐着干啥呢?你吃饭了没?”
“嗯?吃了,俺吃过了。”
“呐,我娘一早做的红烧肉,真是奇怪,娘咋舍得用糖了,不过老实叔料足可香啦你快尝尝。”
小少年献宝似的掏出手绢包着的两块肉:“唉!就是太少了,都没够吃。”
“嘿嘿…狗娃,你咋拿手绢包肉,应该用油纸,没有油纸用干净叶子也行,瞅你一手油,手绢也洗不净啦。”
小少年抬手看看,又看看桌子上的手绢龇牙乐到:“啥呀?老实叔这是我撕的一小块儿屉布,嘻嘻…洗洗就行了,你快吃呀老实叔。”
“你这败家孩子,你娘知道了还不得打你?快把肉吃了回去吧,老实叔给你洗干净拿回去缝好还能使呐。”
“不吃,那是给你吃的。”
“诶?你这孩子,咋说走就走…”
小少年走远了,憨老实捧着肉吃了两口,真好吃啊!憨老实心里感慨着,几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呢?
父亲还在的时候,自己何曾缺过吃穿,现在沦落到这里,差点让人给当成杀人犯,现在又被排斥了,憨老实着实泛苦。
憨老实的娘没得早,父亲也没有再娶只守着他一个过,在村里父亲下地干活不放心他索性地也不种了带了他去县城讨生活。
十多年的努力他们父子俩在县城拥有了自己的一间小米铺,可是憨老实的父亲却因此劳累过度没享了几年福。
憨老实顾了伙计独自支撑着小米铺,战乱时代生意不好做,憨老实好歹温饱有余。
后来,还是刘老实的憨老实意外碰到了来店里的李月娥,白色蕾丝的小洋装,似月牙弯弯着眉眼问他:“掌柜新米多少钱?能送货吗?”那一刻刘老实比捡了钱还笑得憨傻。
李月娥说他怎么笑得憨憨的,他就觉得憨老实和自己更配。
他以为自己与她是云泥之别,从来都藏在心里,可是她的目光却常常落在那伙计身上,让他看着心酸不已!
想到这里憨老实狠狠的搓了搓脸,搓完发现他一手油…而且到现在他都没洗脸,没刷牙…说起来这习惯还是后来养成的。
“唉!”
憨老实认命的叹口气,去拿盆打算洗漱。
习惯真可怕,毅力真伟大,没养成习惯靠毅力,养成了就成了习惯了。
“啊!”憨老实发出了短促喊声,张大了嘴巴眼睛圆溜溜瞪着,趴在他的大水缸上使劲往里看,可是无论怎么看水缸还是剩了个底的。
憨老实顾不得洗脸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昨晚明明挑的满缸水,怎么又见底了,可是…铁牛不是死了吗?还是他给埋的…
憨老实目瞪狗呆的望着铁牛家大门,好像下一秒铁牛就从大门里出来了:“咋地?用你踏马两瓢水咋地?瞅给你狗求的!”
憨老实使劲儿晃来晃脑袋,大门口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憨老实刚想松口气,看见水缸又抽了口气,这可真是…见鬼了?!
憨老实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冲到门外想去找村长,可是一想起现在自己在村里的德行就不由慢下了脚步。
不说村长信不信自己了,村长看见是自己八成都不会开门了,谁让他给村长带去那么大个麻烦呢,村长的痔疮还没好利索呢。
想了想憨老实鼓起勇气,一咬牙硬着头皮就转身去了铁牛家。
后院里没什么变化,干涸的水缸看起来都快晒裂了,水瓢随意的丢在地上,那日村长用过的水盆也立在那里。
一侧的园子里乱七八糟种着些菜,憨老实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同的,就连地上当初放铁牛位置都没留下印记。
那日连同破席子也一起放进了棺材,铁牛那身深蓝色的短打也没换,再说也没什么可换掉的,村里人本身也没几件衣服。
吱嘎~长久不开的门发出来不大也不小地一声响,吓了憨老实一跳,定了定神憨老实才走进去。
屋子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倒地上的凳子还在那倒着呢,不过十来天的时间没有蜘蛛结网那么夸张,只是一层灰罢了。
“铁牛…你在家吗?”憨老实颤巍巍的说着:“你能听见俺说话不,铁牛?咱俩也没啥深仇大怨地,你咋又祸祸俺家水缸呐?”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回应,空气还是很安静,开头的话说出来了,后面就容易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