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涌未平,血色重逢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穆璃坐在画架前,笔尖蘸着浓郁的钴蓝,试图捕捉窗外那片难得晴朗的天空。

距离那场撕心裂肺的对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时瑾搬回了这间承载着他们太多记忆的公寓——或者说,是他固执地守在了她重新接纳他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平静。时瑾在书房处理工作,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像一种刻意的证明,证明他正在学习“正常”的存在。

然而,这脆弱的平静,如同覆盖在深渊之上的一层薄冰。

穆璃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刚走到客厅中央,门铃突兀地响起。她脚步一顿,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寒意。

时瑾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书房门口,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他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快步走到可视门禁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快递员,帽檐压得很低,捧着一个不大的纸箱。

“谁?”时瑾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冰冷而戒备。

“快递,穆璃小姐的。”对方的声音有些含糊。

“放门口。”时瑾命令道,手指已经按在了内部报警系统的备用按钮上——自从重逢,他重新加固了这里的安全网络,偏执的本能从未真正休眠。

“需要签收,先生。”快递员坚持。

时瑾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转头看向穆璃,眼神复杂,有保护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璃,回房间去。”

穆璃的心跳漏了一拍,那股寒意更重了。她摇摇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软弱,但身体却诚实地后退了半步。“小心点。”

时瑾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锁,但只拉开一条缝隙,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口,右手藏在身后,肌肉紧绷。

就在门缝打开的刹那!

门外的“快递员”猛地将手中的纸箱向前一送,一股刺鼻的、带着甜腥味的液体瞬间泼洒而出!猩红粘稠,如同泼墨般直袭门内的穆璃!

“血?!”穆璃瞳孔骤缩,惊骇之下忘了反应。

“璃!闪开!”时瑾的嘶吼如同炸雷!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液体是什么,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一切理智。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猛地转身将穆璃狠狠撞开,同时用自己的整个后背迎向那片泼天的猩红!

“噗嗤——!”

粘稠冰冷的液体兜头盖脸泼了时瑾满身。刺鼻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被撞开的穆璃踉跄着摔倒在地,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的茶几边缘,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她顾不上自己,惊恐地抬头。

只见时瑾背对着门口,昂贵的衬衫瞬间被染透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发梢、脖颈向下流淌。他身体晃了晃,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看清手上沾染的并非真正的鲜血,而是某种特制的、粘稠如血的颜料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暴怒吞噬!

“找死!”

门外的袭击者见一击不中,目标又被挡住,眼中凶光一闪,竟从怀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绕过浑身“浴血”的时瑾,直刺摔倒在地的穆璃!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训练有素,目标明确——就是要让穆璃见血!

“滚开!”时瑾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就在刀尖即将刺中穆璃手臂的千钧一发之际,时瑾动了!他根本无视自己满身的污秽,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一个旋身,长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踹在袭击者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弹簧刀脱手飞出,叮当落地。

袭击者手腕剧痛变形,但凶性不减,另一只手竟摸向腰间!

时瑾的理智在穆璃遇袭的瞬间已彻底焚毁。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只剩下嗜血的暴戾。他一步上前,五指如铁钳般狠狠扼住袭击者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重重掼在坚硬的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墙壁似乎都震了震。

袭击者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徒劳地挣扎着。

“谁派你来的?说!”时瑾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和血腥。他的手指还在不断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上贲张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降下来。这一刻,那个在暗处掌控一切、手段狠戾的“守护者”彻底撕去了温情的伪装。

穆璃被眼前时瑾暴戾的模样惊得心脏狂跳,但更让她恐惧的是手肘传来的湿濡感和迅速蔓延开的剧痛。她低头看去,刚才摔倒时磕在茶几边缘的地方,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一道不算深但清晰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血!

不同于常人,对她而言,任何见血的伤口都是致命的警报!

“时…时瑾…”穆璃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失血的眩晕感开始袭来,眼前时瑾暴怒的背影和袭击者扭曲的脸开始模糊、旋转。

时瑾正沉浸在要将伤害穆璃的人撕碎的狂暴中,听到她那声微弱、惊恐的呼唤,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猛地回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他看见穆璃跌坐在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而她手肘下方,刺目的鲜红正迅速染红她的衣袖,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滩令人心悸的红痕!

那抹红色,比泼在他身上的任何“血颜料”都要刺眼一万倍!

“璃——!!!”

一声撕心裂肺、恐惧到极致的嘶吼从时瑾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瞬间盖过了袭击者濒死的呜咽。五年前那个冰冷绝望的凌晨,穆璃躺在浴缸里,手腕翻卷、满池血水的画面如同最恐怖的梦魇,以百倍的强度狠狠击中了他!

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杀意在瞬间被无边的恐惧碾得粉碎!

他像丢弃垃圾一样猛地甩开几乎窒息的袭击者,甚至没看对方是死是活,踉跄着扑向穆璃。巨大的恐慌让他手脚发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别怕!璃!看着我!看着我!”他跪倒在穆璃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赤红的双眼里只剩下无措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颤抖着手,一把撕开她伤口周围的衣袖,看到那不算深却血流不止的伤口时,瞳孔骤然紧缩。

“按住!用力按住这里!”他几乎是吼着,抓住穆璃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按在伤口上方止血点,自己的大手则覆盖上去,用尽全力按压。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透过指缝不断渗出,那种生命正在流逝的触感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坚持住!求求你!看着我!”他语无伦次,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冰冷的汗水混着脸上未干的红色颜料滴落,狼狈不堪。他不断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破碎沙哑,带着绝望的哀求。

穆璃的意识在眩晕和剧痛中浮沉。时瑾那布满恐惧和血污的脸在她眼前晃动,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按压着她的伤口,那份几乎要将她骨头按碎的力道里,传递着一种灭顶的恐慌。耳边是他破碎的呼唤,一声声“璃”,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濒临崩溃的绝望哀鸣。

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他在浓雾中说“我在无人之处悄然爱你”时的眼神,那份隐忍的痛楚,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身体很冷,心却很痛。为他此刻的恐惧而痛。

“瑾…”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他的名字,想抬手碰碰他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我在!”时瑾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嘶吼回应,猛地将她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因为恐惧而显得笨拙,却异常坚定。“别睡!看着我!我们马上去医院!这次我不会走!我发誓!我哪里也不去!”

他抱着她,像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也像抱着自己即将崩塌的世界,跌跌撞撞地冲出公寓大门,无视地上生死不知的袭击者和满地的狼藉。走廊的光线刺眼,但他眼中只有怀中人迅速失去血色的脸。

“璃,别怕…雾还没散…危险还在…”他一边狂奔向早已停在地下车库、随时待命的车子,一边颠三倒四地在她耳边低语,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直如此!你以为我想吗?!我不能让你再出事!绝不能!”

这句曾经诀别的告白,此刻裹挟着血泪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在他颠簸的奔跑中,成了最绝望的守护誓言。浓重的血腥味和松节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疾驰的车厢里,如同他们依旧笼罩在阴影下的、未尽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