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烟似乎好了起来,她开始和张管家沟通,和庞阿姨聊天,特别是关于奕淼和朱萌的事情,她显得尤为上心。
因为长期未进食,她的食量仍旧不大,在多数情况下,依旧喜欢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但只要张管家和庞阿姨主动向她搭话,她还是能跟着说上两句。
她的声音好听,性格乖巧,样貌又格外地惹人喜欢,不知不觉间,张管家和庞阿姨便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来照顾。
每次奕淼或者朱萌来的时候,七烟的胃口似乎就会比平时好一些。奕淼也发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额外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跑到别馆里来吃晚饭。但朱萌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七烟从来不主动问病毒的相关事情,奕淼和朱萌也仿佛约好般在七烟面前闭口不谈。
张管家和庞阿姨都很好奇七烟的来历,这女孩子看起来十分柔弱,就像是一朵经不起风雨的温室小花。但听奕淼说,她似乎已经没有亲人了,真令人好奇她之前都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客厅和二楼的休息室都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纵然像张管家这样不懂乐器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两架钢琴的价值不菲。
他私下里猜测这是奕淼特意为七烟准备的,然而和七烟一起居住的这两个月内,他却没有一次看到七烟触碰这两架钢琴。
奕淼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那双褐色的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七烟一眼,随后又抬手端起了汤碗。
“烫。”七烟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便轻声提醒道。
“哦……没事儿。”奕淼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他原本也不是很想喝,只是心里在想事情,手上下意识地动作起来罢了。闻言,他便将汤碗重新放了下来,用手帕擦了擦嘴后,他忽然开口道,“最近……怎么没听到你弹钢琴啦?”
七烟低着头,奕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不想弹了。”
她没有说谎,自从那天起,她的创作灵感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就算她坐在钢琴面前,触摸到丝滑冰冷的琴键,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力度弹出什么样的曲子。
曾经那种唱作自如的感觉,现在已经消失了。
七烟不知道该怎么和奕淼解释才好,她抬起头,果然看见奕淼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心。
她连忙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一时间没什么灵感……等到以后有感觉了,也许就会重新弹了。”
才不是一时间没什么灵感。
奕淼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里不由得闪过一抹心疼。
他从来都知道七烟的梦想是什么,即便是魏静离开,她也不曾产生过放弃音乐的想法。可崇旭的离开却让她连音乐都不敢再触碰了。
越是认识到这一点,奕淼的心中就越发地苦涩起来。
七烟对待他远比其他人温柔,最近的一段时光,可谓是奕淼梦寐以求的时光。每当他回到这里时,七烟总是在客厅等着他。她会陪他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说些今日发生的琐事,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温暖而安心。
奕淼在眷恋这些温暖的时候,却也清楚的明白,七烟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
她对待朱萌的态度,和对待他的态度,是一样的。
大概是因为她失去了太多,经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苦,所以才会把身边的人看得格外重要。不仅仅是他和朱萌,在七烟的心中,恐怕连张管家和庞阿姨的分量也变得比其他人重了些。
奕淼更清楚,七烟是在弥补。通过对他们的好,来弥补心中对魏静、对崇旭的那份愧疚。
即便如此,他依然愿意沉沦在这份假象之中。
病毒蔓延的趋势已经不是一个国家所能控制的了,奕淼虽然看似暂时掌握着S市的绝对权柄,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既然这样,不如就让这个假象延续的久一些,让他把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刻进骨头里,等到若干年之后,成为他心之所依。
门铃声忽然响起,张管家从厨房间走出来,打开了门。
见到来人,他颇有些惊讶:“朱萌小姐?”
朱萌穿着一身厚实的皮衣,毛茸茸的领子紧紧地裹着小脸,入门便带来了一身寒气。
看了看门口玄关处的鞋子,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张管家将她的这份迟疑看在了眼中,连忙道:“正好奕淼少爷也在,您快进来。”
对面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奕淼抬起头,对面的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跑向了门口。
“你来啦!”七烟看着朱萌,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单纯无暇,“快进来快进来!”
朱萌隔着七烟的肩膀,看到了奕淼一点点收回去的笑容,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丝嘲讽。
没有拒绝七烟的邀请,她被拉着坐到了七烟的身边,庞阿姨立刻在她的面前摆上了一副碗筷。
“你来的正好,今晚庞姨做了你最爱吃的鲫鱼汤,快尝尝。”能同时见到朱萌和奕淼,七烟的确很开心,她亲自动手给朱萌盛好了汤,放在了朱萌的手边,眉眼间充满了笑意,“小心烫啊。”
“……嗯。”朱萌故意忽略了奕淼眼角的那一抹不悦,开开心心地端起汤尝了一口,“好喝!”
“对吧?”七烟仿佛是自己被夸了一般,笑意更浓了,“这个鲫鱼汤可是庞姨亲自调的独家秘方,里面放了黑胡椒,还有枸杞……”
朱萌和奕淼默默地喝着鱼汤,饭桌上只剩下七烟一个人在不断地碎碎叨叨着。
吃好饭后没过多久,奕淼便起身离开了。他毕竟是S市的掌权人,能抽出这么一会儿时间已是极为不易。七烟站在门口,看着奕淼的车子远远地消失在了山脚,这才转身回了屋子内。
朱萌正坐在餐桌旁发呆,庞姨切的水果也没有吃。
她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事,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
七烟静静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忽然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