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船舱罗生门

【机械降神·远东舰队】

成立时间可以一直追溯到上一次殖民狂潮开始的时候

眼看【教皇国】在新大陆殖民地赚得盆满钵满，查理曼帝国坐立难安

不久前，【查理曼帝国】刚刚和【伊比利亚联盟】，【昂格里亚合众王国】一起镇压【法兰克大革命】，并瓜分了第一共和国

更久之前，他们还在【教皇国】的主持下，跟【维也纳联合王国】，【叶尼塞沙皇国】签订条约，三分东伊鲁博

至此，查理曼帝国获得了一个东西幅员辽阔，从东伊鲁博一直到大西洋沿海的广阔领土，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但这些风头，很快就被新大陆殖民地送回教皇国的一船船钻石，黄金，白银，影金属给迅速消磨干净

看着别人盘里的鱼子酱鹅肝，自己的这份牛排瞬间就不香了

为了不漏掉潜力满满的蓝海市场，查理曼皇室决定，帝国也要发展海上贸易网

但陆上强国查理曼，此时还是一支【旱鸭子军队】，向西与向北的航道均已被教皇国和其他航海先发国抢占，和他们抢生意根本没戏

自知没那个实力的查理曼决定另辟蹊径

向东，去神州，去挖大夏联邦的墙脚，建立与东方的贸易网络

毫无悬念的，这项计划迅速破产，当时的查理曼和教皇国没有任何可比性，雄心壮志的【远东舰队】，变成一个坏账无底洞，年年亏损为帝国财政放血

关键时刻，新诞生的【资产阶级新贵】集团站了出来

他们合资从皇室名下收购【远东舰队】剩余的几艘船，为之更名【机械降神·远东舰队】

并将那几艘远在天边的【查理曼国土】，变成逃避教皇国侦查的【黑色地带】

教皇国限制的科学研究，窃取的关键技术，无数灰色的产业，成功扭转了远东舰队的财政

资产新贵们也有自己的需求

自【圣弥赛亚教】宣布自己发现了神秘岛屿【阿瓦隆】之后，各国对【极地】的探索就进入了加速时代，每个国家都盼望着发现新大陆，从而像教皇国那样迅速崛起

但长久以来，从大西洋进入极地的航道被教皇国垄断，【远东舰队】于是再次另辟蹊径，从叶尼塞远东，楚科奇地区进入极圈

这一次的开辟没有亏损

因为通过【亚历山大·彼得罗夫】这条线索，在叶尼塞的远东地区，机械降神真的发现了些【东西】，打开了查理曼探索前文明遗迹的风潮

同时，【机械降神】以此为筹码，再次在远东地区大挖墙脚

吸引了同样渴望崛起的远东岛国【扶桑】

【扶桑幕府】为【远东舰队】提供了港口，并秘密参股【远东舰队】的技术研究

他们在遥远的东方四处物色有潜力的人才，不论是贵族还是孤儿流浪者，将其吸纳入远东舰队，培养成符合他们要求的工程师，设计师，间谍

【机械降神】不断壮大，渗透入大陆的方方面面

【远东舰队】专门针对【阿苏大陆】

【西海舰队】则渗透【伊鲁博大陆】

收集各种有价值的物资，技术，情报，反哺【机械降神】

随着不断的研究与借鉴（盗窃），如今的远东舰队，已经变成一支，拥有一艘【破冰远航舰】，三艘【机械维修舰】，两艘【综合补给舰】，无数机动舰艇，外加一艘【利维坦级飞艇】的庞大舰队，每年为查理曼带来无数的秘密订单和极地探索资料

同时，接连的技术与情报失窃，让【机械降神】变成教廷眼中恶贯满盈的【异端团体】

……

随着局势变化，以及资产新贵【股东会】的需求调整

如今的【机械降神·远东舰队】，拥有了一些新的研究内容

突破被教廷垄断的【属于神的技术】——【炽天使】机械甲胄

尤其是要突破那至关重要的【神经接驳技术】

这刚需对生物精通的研究员

——

【……综上所述，高德隆先生！】

视线回到眼前

【机械降神·远东舰队】旗舰【黑舰】，船长室

来自机械降神【股东会】的成员，皱着眉头看完裘卡杜提交的【雨燕改进方案】，随手将其扔回桌上

复杂的零部件图已经让他头皮发麻，下方的【预估追加投资额】更是让他巴不得马上送客

这个【冯字辈】的新贵族穿着一身体面的休闲西服，向后靠上椅背，手肘撑在扶手两侧，双手随意地交叉，十指上的戒指嵌着各色宝石

【你的这只小苍蝇完成了一次跳蚤般的飞跃，这值得祝贺，但当前的［舰队股东会］更青睐那些能帮人延年益寿的生物学小天才！】

裘卡杜站在桌子前，像一个挨老师训的学生，听着新贵族对他【雨燕改进方案】的评价

【这只小鸡和它的实际意义一样，华丽而无聊……为了帮你一个人完成这次飞行，舰队花费在导航，燃料，替换零部件和各种配套设施研发上的资源，足够把一支代表团规模的人员，用利维坦飞艇舒舒服服地在扶桑和神州之间往返两趟……

而你烧了那么多资源，换来的却只有一次摇摇欲坠的飞行，就这样你还落得个中度冻伤……我不觉得这样一个小玩具能对社会带来什么变化……】

新贵族逗弄旁边的一个鸟笼，里面是他养的一只【叶尼塞海燕】，对他而言，这可比什么【锡兰雨燕】有意思多了

看着这个男人戒指袖口胸针上的【新教】符号，裘卡杜发自内心地感叹

——怎么会有人既【客观唯心】又【形而上学】的？

【我承认，现在的［雨燕］僵硬地像只死鸟，但这不代表她会永远僵硬得像只死鸟！】

他不卑不亢地解释

【因为客观因素，我对设计做出诸多妥协，这一架雨燕使用的还是实验型的发动机，燃烧效率很低，动力严重不足，为了妥协动力上的不足，我竭尽全力减轻起飞重量，限制升空时的燃油携带，好多非必要零件都采用中空处理，还拆掉一半数量的减速舵，襟平衡舵，额外全动舵，甚至把至关重要的［双尾桁］也优化掉……

我几乎把能拆的地方都拆掉，才勉强起飞，由于过轻，机体迎接气流时极不稳定，降落时还差点撕裂……但这是工程性问题，不是技术性问题！】

新贵族还是我行我素地逗弄【叶尼塞海燕】

【［雨燕］展现出的东西同样不可掩盖，在速度，机动性，续航时间都没达到完全体的情况下，她就已经有了快速跨越复杂地形地貌以及地面封锁的能力，在侦查方面占尽优势，就像插上翅膀的侦察兵，在战场上空的不设防区域来去自如，侦查要塞的警戒部署，指引炮火坐标，或干脆指挥战术穿插，这都易如反掌

在未来，这片区域注定是［雨燕］的舞台，她充满了研发潜力，未来简直不可限量……这么一想，当前的困难完全可以忍受！】

裘卡杜说得天花乱坠

但还是不如【叶尼塞海燕】吸引新贵族

【你说的这些，飞艇也能做得到，而且做得都比你这只小麻雀好！】

【我都说了，［雨燕］还没达到完全体，未来她和飞艇谁做得更好犹未可知！】

裘卡杜有些着急

【哦？你指望这只纸风筝超越帝国倾尽财力制造的利维坦级飞艇？】

新贵族干脆把笼子捧起来

【利维坦级能载一个班的机械甲胄骑士空降敌阵中央，你这只小喜鹊带着你都飞够呛，你想怎么超越？】

【都说了这是工程性问题！】

裘卡杜忍不住提高音量

【首先帮我换装机械甲胄同款的红水银反应炉，批准我使用最新的液压和电混合传动技术，把动力提起来，让我有机会把自己的设计全部装上去，到时候我敢保证，她能像真的雨燕一样灵活……】

股东抬手，阻止了准备继续滔滔不绝的裘卡杜

【我真是对牛弹琴……】

这个新贵族说了一个东方成语

急了眼的裘卡杜刚准备反驳【谁是牛还不一定呢】

结果……

【裘卡杜专员，我记得，你是从［东锡兰公司］来的吧……】

新贵族的一句话，把裘卡杜呛在原地

【你们神州人都有这个毛病，总是把自己看得太过重了……这么一台摇摇欲坠的机械，一趟飞行的耗费却多得不可思议，直接排除了大规模推广的可能，因为只有足够富有，像机械甲胄军团这样的大势力，能够担负得起这只小跳蚤的一跳

但就算在大势力手中，除了侦查外，我看不出他对炽天铁骑的行军能带来多少帮助，同样的耗费，足够让利维坦级飞艇来回侦查数次，而且，到未来原罪机关的［普罗米修斯］顺利投产，把炽天使淘汰掉后，你这只小苍蝇在机动侦查上的优势也会烟消云散……

综上所述，没人会觉得它能起什么大用，骑马开车玩腻了的富家少爷小姐们也许会来玩一玩……】

新贵族慢悠悠地陈述，说话间，他已经提着鸟笼走到了桌子这一边

一把搂住裘卡杜的肩膀，二人共同离开了船长室

【你应该清楚，机械不是你们东方人的长处，你们那些失传的所谓［机关术］，搞不好都是伪造的历史……

不要把资源浪费在你不该涉足的地方，股东的钱需要赞助更重要的项目，你看……】

船长室位于甲板上建筑物的第五层，是整艘船最高的地方

而船长室外，一个纵向的巨大空间贯穿甲板上的五层建筑物

从船长室门口的栏杆上往下望，能够直接看到基层甲板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而在那层甲板之下，才是轮机舱工人的工作地区

一个数米长的硕大身影，被悬挂在天井的中央，正对船长室，推开门的裘卡杜一眼就能看见【那个东西】

这是【机械降神】在远东探索时发现的东西，很难形容，它到底是【机械】还是【生物】

它就像是曾经盛夏时，自己和小伙伴们爬上树梢，收集的那种蝉蜕壳后留下的【甲壳】

只不过被从一巴掌能够握住的大小

拉长到了几米长的规格

狰狞的面部，锋利的口器，密密麻麻的复眼……全部闪烁着金偏红的金属光泽

经过化学成分分析和多种检测手段，【机械降神】可以确定，这个东西的材质就是【影金属】

是被【教皇国同盟】规定为重要战略物资，可以制造【炽天使】机械甲胄的【118号影金属】

推测锻造时间，不会短于千年

千年前，谁会用【影金属】这种到现在都还是重要战略物资的材料，制作一只昆虫甲壳模型，还把它丢在荒无人烟的远东？

而且和蝉不同，这个【甲壳】不是从背部开口让若虫脱出

背部的结构非常完整，反倒是蜷缩着的腹部，留下一个从头部到尾部的贯通伤

这也让外面的人能够直观的看见甲壳的内部

探照灯从缺口处照入甲壳的内部，在后背的位置，一排金属针沿着脊柱的方向，从颈椎的位置一直蔓延到尾部……

看到这个场景，机械出身的裘卡杜，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当代最传奇的机械作品——【炽天使】机械甲胄的标志【神经接驳系统】

通过将金属针刺入脊柱，把身体的电信号传入机械系统，从而与甲胄达成人机合一的高超境界，大幅拉开【炽天使】与其他【机械甲胄】的性能水平

作为教皇国的最高机密，除了密涅瓦机关，没人知道这个系统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这也是各国机械师都渴望突破的谜团，但苦于没有实物，一直进展不顺

而如今，【机械降神·远东舰队】，在离伊鲁博大陆十万八千里的叶尼塞远东，找到了这只，带着【神经接驳技术】的【影金属虫壳】

它的研究价值无需质疑，过去这段时间机械降神的许多技术几乎都是从这只【影金属虫壳】上找到的突破

同时，这个化石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一只影金属的虫壳，它是被谁造出来的？研究清楚的那一刻，整个教皇国同盟的历史搞不好都会被彻底推翻重塑

自它被发现起，整个【远东舰队】都在围着他旋转

【我们在这具化石上投入了海量的资源，而它能给我们带来海量的订单，不像你的小蜂鸟，不仅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还只有你能驾驶！】

新贵族股东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搂着裘卡杜的肩膀

【清楚自己的定位，高德隆先生，［机械降神］比你更了解你的本领，我们会指导你去最适合你的岗位，之前那个缓解飞艇漏气速度的设计不就挺实用的吗？那才是你该发光发热的地方，干嘛中途折腾什么［飞机］呢？只有跟着机械降神的安排，你才能干出成绩……】

后面的话裘卡杜已经不想听了，他只感觉一股眩晕感

从现在站着的位置，他可以通过天井看见一层甲板，自己的舱室就在那里

有时，他会站门前仰望最高处的船长室，这个距离是那么遥远，好像连他的【雨燕】都够不着这个高度

股东一边继续滔滔不绝，一边拉着裘卡杜在最高处的走廊上漫步，此刻他们的距离这么近

但他们的分歧却非常远

……

【哦？】

这个时候，一个侍从匆匆跑到股东身边，凑到他耳朵旁说了些什么

听到消息后，原本松弛懒散的新贵族股东突然精神一振

【今天就这样吧，高德隆先生，［扶桑幕府］的［西园寺大使］来了，他可是咱们查理曼帝国的大客户！】

他打发走了裘卡杜，提着那个【叶尼塞海燕】鸟笼，快速跟着侍从离开了

徒留【锡兰雨燕】，站在栏杆边，茫然无措

——

【我猜猜看，那只［欧芹烤铁公鸡］，又没给咱们拨一个子儿的款，对吧？】

一层甲板楼梯间的转角，黑舰轮机舱的大管轮【卡杰兰·高德隆】悠闲地靠在墙壁上，叫住了茫然无神的裘卡杜

卡杰兰·高德隆，听名字，他应该来自伊鲁博，但其实他黑发黑眼，面庞更是一个纯正的东方人

据他自己交代，他出生在阿苏大陆的某个小国，幼时家破，不得已在外流浪

在某个快要冻死的寒冬，【机械降神】出现在他的面前

蓬勃发展的【远东舰队】急需基层水手，他们看上了卡杰兰还算结实的身板，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船上的工人，获得了一个西方的名字，在乱世之中拥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在这艘查理曼人资助的舰队上，船员们说得都是伊鲁博语言，吃的都是西式的饭食，生活习惯也都与查理曼对标

虽然船上等级制度森严，但好在轮机舱的工人们还算团结热情，对这个唯一的东方少年，轮机舱的人们都很照顾她

卡杰兰在这里活了下来，从轮机员一路干到大管轮，交到了朋友，认识了来自昂格里亚，伊比利亚，还有叶尼塞的工人，听他们讲伊鲁博的故事，历史，和神话，学习他们的语言……

明明生活在东方，但卡杰兰却活得像一个完全的西方人，他很好学，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渐渐变成一个【伊鲁博通】

但到了十八岁，某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遗忘了筷子的用法

不仅如此，他绞尽脑汁地搜索记忆，纵使翻遍了自己已经是【活体字典】的大脑，也再没从字里行间中找到母语的发音记忆

他连做梦的时候都在用西语说梦话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悬浮】的恐惧感

母语的丢失，让记忆中那少有的几个，与家人一起的温暖片段变成了默剧

而随着声音的消失，默剧的影像片段也开始加速【失帧】，亲人的脸变得模糊，故乡的样貌变得陌生

自己的过去正在消失！

一路走来，灵魂都仿佛飘在虚空之中，从来没有脚踏实地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在【失去记忆】的时间里，卡杰兰·高德隆度过了一段艰难的自我煎熬时光

直到四年前，星历1884年，锡兰战争结束后

第二个灰头土脸的东方少年——裘卡杜，意外登上机械降神的轮机舱

……

卡杰兰几乎是迅速和这个紫色眼睛的男孩成了朋友

通过裘卡杜，卡杰兰重拾了用筷子解决一盘烤鸡的技能，回想起了夏文的写法，更是重新找回母语的发音

丢失的童年片段逐渐回归，巨大空洞不仅被填满，更被一种新的，温柔而强大的东西强化了存在

为感谢裘卡杜，卡杰兰按照故乡的礼仪，和裘卡杜成为结拜兄弟

而通过卡杰兰，裘卡杜也成了轮机舱大家庭的一员，更是在轮机舱日积月累地和机械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的特长

……

上层甲板是个崇尚实力的社会，即使是轮机舱的工人，如果展现出某些对【机械降神】有帮助的天赋，比方说生物学，机械学，语言学方面的特长，上层甲板的股东们不介意资助其成为生物学家，机械师，或者间谍，为远东舰队甚至查理曼帝国发光发热

住所自然也可以从底层甲板上升到高层甲板

卡杰兰没有这个机会，登上机械降神这么多年，除了好学，没展现出什么沉睡的天赋，一直在轮机舱混

但裘卡杜不同，他对那些机械结构有着偏执一般的狂热，刚开始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个男孩登上【黑舰】时就带着一把断剑和一只竹枝风筝纸滑翔机

一天之后，他就用轮机舱的工具，把那断剑的刃拆下，切削加工后做成了一把折刀，还在上面雕刻自己的名字【裘卡杜】

这个年纪的孩子手却这么巧，大家还想这孩子肯定是敲螺丝的一把好手

接着几周后的某一天，裘卡杜在一张因为错别字而打废被丢弃的复印纸背面，画出了【雨燕】的第一份详细的结构图

轮机舱的诸位都大吃一惊

这份象征【雨燕】诞生的【原文件】兜兜转转，意外送到了股东会的手中

在来来回回几个月的扯皮后，裘卡杜获得了一次机会，一批材料，和一个轮机舱的空地当临时实验室，证明他的构想和能力

裘卡杜拉上轮机舱的朋友，在这个简陋的地方做出了世界上第一只【雨燕】

不久后，星历1886年，在机械降神的【大巽他群岛】基地，一个晴朗的下午，裘卡杜第一次驾驶【雨燕】，迎着初春的海风飞上天穹

他为自己的梦插上了翅膀

也为人类插上了翅膀

更是成功吸引了股东的注意力

虽然这份注意力不久后就随着【雨燕】极高的事故率（只有裘卡杜能平安落地）而迅速缩水

但裘卡杜证明了自己，也从此变成了【局内人】，机械降神开始给他安排任务，跟着其他专家进修机械学，参与【黑舰】的改造，以及必要时跟着他们参与【外勤任务】

比方说去【维也纳光辉骑士团】，【斯泰因重机车间】以及【君士坦丁堡飞艇制造厂】，近距离【考察】这些高精尖机械的运作

由于过于精细，一时半会考察不完，机械降神于是索性把他们整个生产线都【借】了回来

在他的带动下，【黑舰】轮机舱的工人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被上甲板完全无视

虽然还是要整天面对轮机机械，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了一些光

——【雨燕】的升空，证明工人们不是只能按部就班地组装机械，他们也有能力发明出全新的东西

他们跟着裘卡杜，逐渐诞生自己的奇思妙想

在鄂霍次克海用过的【拦阻索齿轮组】就是卡杰兰和其他轮机舱工人们的杰作

……

【……对，到嘴的鸭子被扶桑人截胡了……】

回到现在，面对卡杰兰的玩笑，裘卡杜耸了耸肩，和他一起走向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已算是【局内人】，但他还是保留了靠近轮机舱的房间，和熟悉的人们住在一起

自一月份从叶尼塞归来后，裘卡杜花了点时间休养冻伤，接着多次找股东申请追加投资继续研究

但股东们明显被【雨燕】的事故率吓到了，一场成功跨越冰海的极限飞行仍无法让他们安心

今天这样的闭门羹，裘卡杜喝了一碗又一碗

如今是星历1888年4月，远东舰队刚刚穿越马六甲海峡，进入南婆罗多海，温暖的南方海景抚慰着裘卡杜焦虑的心情

极北之地叶尼塞的冒险，仿佛只是一场昨夜的幻梦

【最近机械师的行情都不太好，记得［徕卡隆·蔡司］吗？上甲板打磨镜片的那个光学研究员，他吃的闭门羹可不比我们少！

和咱们这群只会吞金的研发人员不同，扶桑人可是倾家荡产地来买技术的，那待遇能一样吗？】

卡杰兰开导裘卡杜

【听说他们的天皇一天只吃一顿饭，省下来的钱全部通过［远东舰队］从查理曼买武器，火枪火炮，钢铁战舰……本来这些东西，大夏联邦是绝对不允许成员国私自从西方购买的

但几个月前，大夏联邦一号人物，外号［大夏龙雀］的楚舜华，离开了首都前往边境的金伦加隧道，远东地区的监管出现了空缺，扶桑幕府马上就派人来谈［影武者］的购买了！足以见得是蓄谋已久！】

卡杰兰一如既往地擅长从船上的每一张口中打听需要的情报，没怎么下过船，却对大陆上的一切了如指掌

自从机械降神在远东地区挖出那只【影金属虫壳】之后，相关专业的研究员就着手开始了新机械甲胄的试做

就是这些项目吞掉了【雨燕】的资金

由于整个东方，只有岛国扶桑同意了远东舰队的停靠修整申请，不仅帮助舰队补给，更是非常照顾【机械降神】的生意，不管是舰队自己研发的技术，还是给本土的军工企业牵线搭桥，【幕府】都慷慨解囊

扶桑自然而然地成了【机械降神】的贵宾，股东们更是盛赞大和民族为【拥有未来的民族】

别的大夏联邦人统一称作【黄皮猴子】

为了照顾大客户，远东舰队刚通过【影金属虫壳】摸索出一些【神经接驳技术】原理，转头就为扶桑量身定做了一款商品——【影武者】系列机械甲胄

这也是那个【西园寺大使】来拜访的目的

【也不知道这个弹丸小国买这么多武器干什么……】

裘卡杜嘀咕了一声，这个令人郁闷的话题暂时到此为止

——

【话说回来，维也纳，君士坦丁堡，斯堪的纳维亚，西大夏联邦诸国，再加上去年的叶尼塞……阿杜你简直就是舰队的全勤王啊！】

回到裘卡杜的舱室，卡杰兰感叹起了结拜弟弟的出勤率

自西历1886年正式参加【出差】任务以来，裘卡杜三月跑维也纳，六月去斯德哥尔摩，下半年在大夏联邦西部边境地区转了一圈

紧随其后，西历1887年初前往君士坦丁堡，然后无缝衔接圣彼得堡，开展在叶尼塞的半年期任务，在这里，他还解锁了【宿幽·高德隆】这个化名

虽然由于新来的股东会董事长调整了计划，最近几年所有机械降神专员的出差频率都有所上升

但裘卡杜无疑是远东舰队里【出差】最多的人，好多任务他都是主动请缨前往，让那些逃避出差都来不及的纯研究员们疑惑不解

在他们看来，裘卡杜就像他的发明一样，是一只闲不下来的【锡兰雨燕】

频繁地飞往世界各地，却没在任何地方找到自己归属，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场暴风雨之中，悄无声息地坠毁，然后被历史遗忘

但身为结拜兄弟，卡杰兰一眼就看穿了裘卡杜的想法

【所以呢，这次在叶尼塞呆了快一年，找到咱妹妹的线索了吗？】

——裘卡

裘卡杜的妹妹，在锡兰战争之中与他走散的至亲

自裘卡杜发现能够借机械降神的力量为自己寻找妹妹所用后，他就开始想方设法挤入出差人员的圈子，【雨燕】就是他的【敲门砖】

每一次出差，裘卡杜都有意挑选靠近东西方交界的地区，在当地地毯式地搜索一切与他妹妹有关的消息

维也纳的难民营，斯德哥尔摩的贫民窟，君士坦丁堡的流浪者聚集地……

裘卡杜点亮桌子上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逼仄的舱室

也照亮了墙上的一张世界地图

这张老旧的世界地图是裘卡杜从废品堆里翻出来的，在这张地图上

【锡兰】，【维也纳】，【斯德哥尔摩】，【君士坦丁堡】，【德黑兰】，【耶路撒冷】……

一颗颗图钉被钉在裘卡杜曾经出差过的城市上，红色的丝线将它们按顺序连在一起，勾勒出裘卡杜的搜索轨迹，上面还悬挂着一些便条，记录着裘卡杜带回的线索

【星历1884年冬，塞浦路斯船队停靠耶路撒冷，诸多难民趁机涌入东伊鲁博世界！】

【星历1885年夏，连续暖冬，高加索山口翻越难度降低，全年都可从锡兰直接前往叶尼塞南昔班！】

【星历1885年秋，东方快车乘客目击大量难民利用博斯普鲁斯海峡过海前往高文共和国！】

……

卡杰兰仔细审视着这些笔记

裘卡杜则用几个新的图钉把【圣彼得堡】，【莫斯科】，【阿斯塔纳】，【车里雅宾斯克】，【丘米坎】等城市钉上，并用丝线连接在一起

出差这么多次，裘卡杜的足迹遍布阿苏大陆西部到伊鲁博大陆东部北部，几乎涵盖了所有可能存在锡兰流民的地方

除了最后一个地方……中立国【高文共和国·马其顿】

这是伊鲁博大陆东部，唯一裘卡杜没有涉足的，可能出现锡兰流民的地方了

如果下一次出差碰巧是去【高文共和国】，而裘卡杜在那里没有找到线索……

卡杰兰也面色凝重

……如果四年前锡兰灭国之后，裘卡杜的妹妹，他卡杰兰的结拜义妹裘卡和义母，真的活下来……

一定要活下来啊……

她们只有可能在高文了

……

卡杰兰将手搭在裘卡杜的肩膀上

裘卡杜则沉默地注视着这张被丝线布满的老旧地图

四年了，接连的碰壁早已让他身心俱疲，短时间内，他甚至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失去巢穴的锡兰雨燕，在彷徨的风中，飞翔于大陆各地，继续寻找着自己可能已不复存在的归宿……

——

由于摩斯密码箱损坏，裘卡杜向舰队申请新的密码箱

虽然【雨燕】的成果【喜人】，但看在【全勤王】的份上，舰队股东还是派了【无线电】领域的人来帮忙补充装备

这个人就是【伊凡卡·I·罗兰】，远东舰队的电磁波专家

裘卡杜沉默地看着这个金色短发的叶尼塞女孩在他的新摩斯密码箱上一阵捣鼓，接线，更新频道，最后安装内置天线

【好了！】

【谢谢！】

工作结束后，她抬起头来，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仿佛极北之地结冻的湖面，深邃而冰冷

伊凡卡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新功能和注意事项，接着就在门口机械降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离开了底层舱室

整个过程中，裘卡杜和伊凡卡，就仿佛两个陌生人

伊凡卡设计【I·罗兰导向器】，本来是准备为常年在云层之上巡航的【利维坦级飞艇】提供导航的

但当时机械降神还没有从新罗马帝国偷……【借】飞艇的打算

股东们于是准备给伊凡卡添一碗【闭门羹】

就在这时，裘卡杜提交了【雨燕】的图纸

一阵头脑风暴后，股东们决定，先用【雨燕】来实验导向器的性能

裘卡杜的【敲门砖】刚好砸进了伊凡卡的【闭门羹】里

二人被分到同一个项目组，但纵使在一起工作，伊凡卡和裘卡杜还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不尴不尬地共事一段时间后，【雨燕】上了股东们的黑名单，项目组名存实亡，伊凡卡和裘卡杜再次分开

在外人看来，居住在高层甲板的【伊凡卡】，和住在基层的【裘卡杜】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伊凡卡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单纯觉得，一台不依靠气囊的机械，居然也能在风中灵活地飞翔，实在神奇，从而对它的设计者感到佩服

仅此而已

直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天

从叶尼塞归来的裘卡杜，带回了她姐姐【伊蕾娜·爱莉西亚·罗兰】的消息

……

新密码箱布局和上一个一样，除了一股新拆封的胶水味，新的调频旋钮也比上一个僵硬一些，毕竟是新装的

在磨合期时，除了与总部的固定频道之外，裘卡杜重新设置了与几个常用联系人，包括【Mr.T】的联络频道

除此之外

裘卡杜扭动调频旋钮，一个从未出现过的陌生频道，出现在联络人的最后一位

……

在某次吃完【闭门羹】后，裘卡杜回到了房间，打开了自己的摩斯密码箱

毫不犹豫地调整到那个神秘的频道

刚一开机

【又吃闭门羹了？】

一条新的摩斯电码纸带立刻从打孔机中吐了出来

作为【无线电】专家，伊凡卡只要略微出手，裘卡杜的密码箱立刻就开启了一个完全独立的联络频道，绕过舰队主台的中转，直接和伊凡卡的密码箱进行一对一的通讯

有了【伊蕾娜】这层关系，裘卡杜和伊凡卡有了共同语言，他们渐渐熟络起来，从叶尼塞回来以后，二人通过摩斯电码纸带进行过多次私人聊天

【看那个冯贵族的意思，［机械降神］最近事多，要把精力放在［赚钱］上！】

裘卡杜用特殊处理的【无声电键】敲出一行信息，接着按动发送按钮，一条电码纸带就从伊凡卡的密码箱里吐了出来

【股东向来重视生物技术，其他领域则不感兴趣！】

伊凡卡纤细的五指在无声电键上跳跃

【我监听了机械降神和查理曼的电文，最近帝国那边急需大量的资金，为此股东会给机械降神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从扶桑人手上抠出钱来，为此一切和［影武者］相关的项目优先放行，这就让纯机械类的项目更难拿到资金……】

这两个国家真是双向奔赴啊

裘卡杜不得不感叹

【不过，这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下一条纸带上，伊凡卡话锋一转

【机械降神的精力如今全部放在扶桑人身上，我们的［小动作］被发现的可能也就更低了！】

与裘卡杜一样，伊凡卡也在【要经费】这件事情上屡次碰壁

与裘卡杜不同的是，【无线电】这种东西非常的【自由】，比会飞的【雨燕】还要自由

天无绝人之路，你不给我经费？

好！你不给有的是人给！

趁着出差的机会，伊凡卡在大陆上留下了许多个【联络点】，通过这一条条独属于她的通讯线路，她在东方找到了买家，在钱庄和银行开设了账户，还遥控过几个人参加【欧椋鸟泡沫】的投资

这些［小动作］，船上的人都不知道

他裘卡杜，屡次在出差途中，暗中调动机械降神的资源来调查妹妹的行踪

而她伊凡卡，也时常借维修的名义，肆无忌惮地在机械降神的各处无线电中设置自己的监听点，再通过这些信息参加股票投资活动

高层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他们看不上裘卡杜和伊凡卡的小买卖，还是他们在下一盘大棋

在他们的视线里，裘卡杜和伊凡卡，翻不起什么风浪，就和那只笼子里的【叶尼塞海燕】一样

某位叶尼塞的诗人曾经写诗赞颂过这种海燕搏击风暴的雄姿与勇气，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成了笼中的玩物！

他们不知道的是，笼中的海燕，已经学会了隐瞒自己的行为

就比如过去三个月，裘卡杜，卡杰兰和伊凡卡就多次合作，一起做些【小动作】

利用几人各自的专长，在大陆上搞了点【零花钱】，通过伊凡卡的账户换成等价物，再按劳分成，美滋滋！

……

【……你回来以后，似乎有事没事就看我姐姐给你的那本小册子！】

伊凡卡突然打出这么一句话

【那上面写了什么？】

那本经常被翻看的小册子如今就躺在裘卡杜的案头上

这上面似乎是伊蕾娜小姐翻译的某个查理曼思想家作品的摘抄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推动社会形态的更替……】

裘卡杜将小册子里伊蕾娜小姐着重做记号的一段文字打在了密码箱里

这些内容，此刻的裘卡杜看得迷迷糊糊

但他觉得，这些文字透着一股简洁而通透的力量，让他情不自禁地继续往下看

在未来，裘卡杜将会在一次次的亲身经历之中，切身体会到这本小册子的威力

到那时候，他会驾驶【雨燕】冒险飞过封锁线，只为向那位思想导师致以敬意，并在他的墓前投下一捧鲜花

但这是后话了

【你觉得……】

纸带上的电码突然断了

裘卡杜一愣，频道另一头的伊凡卡正在焦急地组织措辞

【……我姐姐……说那句话时，是真心的吗？】

——我等你回家

伊蕾娜托裘卡杜给伊凡卡带的信息

看着纸带上的电码，裘卡杜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冰湖一样的伊凡卡小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我搞不懂官场黑话……】

他在电键上一长一短地敲击

【……但判断一个人对自己妹妹的感情是真是假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而且很强！】

伊凡卡的故事和卡杰兰相同又不同

她来自【图瓦】的一个显赫家族，是当地某个贵族的六女儿……第六个私生女

往上，她有【地主家的四个傻儿子】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姐姐

往下，单私生子，就有一段长的离谱的弟弟妹妹列表

按伊凡卡的描述，这个地方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家族内，她和生母受到了来自整个家族的霸凌，繁华的生活与她们绝缘，家族门口有一个【永远爬不上去的台阶】，她和母亲似乎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但只能永远匍匐在台阶之下

若没有姐姐伊蕾娜的救济，她们早撑不下去了

家族外，自叶尼塞沙皇国掠夺来图瓦这块地后，剥削，压迫，天灾，以及农奴制，将这里【经营】得仿佛无人区

虽然这不影响当地贵族的晚宴仍然满汉全席歌舞升平，但伊凡卡和妈妈却永远徘徊在死亡边缘

是其他愤怒的农奴们搭救了她们，因此不久后，伊凡卡的母亲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当地的农奴起义，然后失败被杀

再无依靠的伊凡卡徘徊在那个令人绝望的雪国，在最后一口气消散的刹那，意外遇到了机械降神的调查员

后面的故事就和裘卡杜的类似了

展现出电磁学天赋的伊凡卡，从厨房面包师逐渐成为舰队无线电的负责人

……

过去三个月的聊天中，裘卡杜向伊凡卡介绍了他打听到的

【伊蕾娜·爱莉西亚·罗兰】小姐的故事

算算时间，就在伊凡卡母亲出事后不久，伊蕾娜为这个妹妹和家族大吵了一架，接着离家出走了

再出现时，她在南昔班机械学院图书馆里当起了管理员，省吃俭用地维持生活，还为年底的无限供应食物晚会精打细算

她用自己的知识翻译外国的名著，参加工人运动，还时不时扛着红旗和当地人一起罢工罢课

从她对机械降神的了解看，伊蕾娜明显已经通过她的组织，工人阶级的情报网打听过【机械降神】的消息，推测妹妹伊凡卡很有可能就在【远东舰队】

无奈机械降神行踪诡秘，虽然伊凡卡也回大陆上出过差，但她和姐姐伊蕾娜，可能有无数次擦肩而过，但终是没有迎来【命运的重逢】

这种状况下，伊蕾娜大概率会和找不到妹妹的裘卡杜一样，渐渐心灰意冷

而不知道姐姐还在寻找自己的伊凡卡，会彻底遗忘那个悲伤的故乡，越走越远

逃出生天的二人，明明都顽强地活了下来，却不得不从此天人两隔

直到今年一月份，【锡兰雨燕】从远东飞回，带回了这段送不出去的思念

【我真的很感谢你，裘卡杜！】

……

【我有点羡慕你啊，伊凡卡！】

复杂的思绪淹没了意识，裘卡杜不知不觉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右手情不自禁地打出摩斯电码

【什么？】

密码箱吐出一条简短的纸带

【知道还有失散已久的亲人在想念自己……】

到最后几个字母的时候，裘卡杜的手开始颤抖，一些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裘卡……你和妈妈到底在哪……

……

【别犯傻了……】

密码箱几乎是立刻吐出了新的纸条

裘卡杜凑上前去，这一次的纸带尤其的长

【不是还没穷尽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吗？搞不好，裘卡小姐此刻和我一样，也蜷缩在某个逼仄冰冷的地方，浑身机油地干着什么本不该由女孩子来干的事情，为此遍体鳞伤精疲力尽，只为多撑一天，再多撑一天……

她怀疑过自己继续支撑下去的意义，我可清楚得很，那就是她还没死心，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找她，她要撑到重逢的那一天，为此，她咬紧牙关继续忍受……

她得撑到你找到她的那一天，你也得继续去找，直到将她找到，这需要你们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任何一方放弃，最后的结局都只能是悲剧！】

【要不是你的［雨燕］，我差点就辜负了姐姐的努力，我不希望你也遇到那种情况……】

打的有点急，中间出现了几处语法错误，但裘卡杜读得毫无障碍

共情的能力，让人类跨越语言和文化的障碍，张开包容的翅膀飞向彼此

【谢谢……】

温暖的感觉洋溢在内心，裘卡杜微笑着，按动无声电键

【谢谢——】

【别急着道谢，我这次联络还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伊凡卡的信息还在继续输送

【什么？】

裘卡杜询问

【几天前，我借修理的名义，检索了东伊鲁博地区的几处无线电联络站的通讯记录……

我用［裘卡］这个名字的教皇国语，维也纳语，新罗马语，叶尼塞语等拼写方法，在过去几天的通讯记录里检索类似词汇，找到3145个重名目标……】

这听上去就是一个大工程，裘卡杜不禁冒出冷汗

不过，由于地缘邻近，这一带地区的文化多少有些类似，文字的拼写方法大差不差，出现重名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在大陆南方……】

伊凡卡话锋一转

【巴尔干半岛高文共和国首都马其顿靠近边境的地方，就在几天前，我从附近电报局的无线电网络中检索到一次，［裘卡杜］的出现记录……只有一次，用的昂格里亚语拼写方法，和你的名字完全一样！】

高文共和国？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裘卡杜愣住了

他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那幅老旧的世界地图上，图钉与红色丝线纵横交错，将【高文共和国】的位置空了出来

他还没去过那里，按照他和卡杰兰的推测，如果裘卡还活着，她大概率在高文共和国

【那是一封什么样的无线电？】

他赶紧追问伊凡卡细节

【稍等——】

伊凡卡打下一个词，接着频道那一头短暂沉默

几分钟后，密码箱开始吐出一条长长的纸带

【这是一封从高文共和国［马其顿］送往昂格里亚合众王国［温彻斯特］的无线电

——老爹，今天我和我大舅子玩的可开心了，穿着甲胄胖揍混混，拯救身陷囹圄的流浪少女，我记得她叫裘卡杜，大概这么个拼写方法，是个东方女孩，长得特别漂亮，咱们的英雄救美更是赢得了满堂喝彩，最后在人们的欢呼之中，我们抱着大把金币回学校——

收信方是温彻斯特的［斯蒂尔男爵］官邸，据我调查，斯蒂尔男爵家的义子正在马其顿留学，每个月他都像这样给家里拍电报！】

……

【天哪——】

看着手中这条长长的纸带，裘卡杜呢喃出声

【裘卡杜】，【东方少女】，【流浪】，【马其顿】……

这么多线索，同时在一份电报上出现了

大脑飞速运转，裘卡杜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这段长短信号构成的摩斯电码纸带

一股喜悦从心底迸发

溺水四年的灵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原来在马其顿，的确，就在海峡对岸……她用我的名字，莫非是正在男扮女装……】

由于拼写格式特殊，【裘卡杜】和【裘卡】的拼写方法一模一样，小时候就经常有路过的行商分不清裘卡杜和妹妹的名字

此时出现在高文的【裘卡杜】，就像是最完美的证明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在房间里激动地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但转瞬之后，一股强烈的恐惧又突然占据上风

如果只是重名怎么办……如果这次又无功而返怎么办……

四年了，他多次体验过这种近在咫尺的狂喜感觉，从莫斯科的锡兰流民口中找到一个重名的，结果见面后发现对方是个络腮胡大汉

天堂与地狱的一念间他已往返了数趟，身心俱疲，如果这次又是乌龙，他脆弱的神经可就不堪重负了

那种跳崖般的反差，他真的一次也不想再体会了……

【她撑到了你找到她的那一天，你也一直坚持直到将她找到，这需要你们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任何一方放弃，最后的结局都只能是悲剧！】

这个时候，伊凡卡刚才说过的话又在脑海里浮现

很明显，伊凡卡为了找到这份电报，不知检索了多少无线电

3145次重名……别看她电报上说得云淡风轻，可能她现在熬夜调查，已经身心俱疲

【谢谢你，伊凡卡！】

裘卡杜真诚地打出这串密码，感谢伊凡卡的付出

同时，他走到世界地图前

亚得里亚海东岸的【高文共和国】，首都【马其顿】，看来他裘卡杜非去不可了！

等着我……裘卡……

——

【噗呲——】

密码箱的打孔口又开始吐出新的纸条

伊凡卡又传来什么新消息了？

裘卡杜这么想着，从世界地图前回过头来

一串纸条以比之前快很多的速度从打孔口吐出……或者说是【喷出】

几秒功夫，打出来的纸带就有五米来长

【……嗯？】

裘卡杜愣住了，一般打字时打孔器从来不会这么快地打出……喷出纸条

这根本不是手动模式！

五秒过去，桌上那台摩斯密码箱还在以极高的速度喷吐纸带，将整个桌面瞬间堆满，还流了一些到地板上，仿佛一条白色的瀑布

裘卡杜疑惑地走上前去，拿起一条纸带

长长的纸带，通篇都在用摩斯密码重复一个词

——【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

【？！】

裘卡杜的眉头皱得更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阵尖锐的爆鸣突然响彻整个舱室

桌子上那台与教廷军用设施同等规格的【摩斯密码箱】，此刻一边高速喷吐纸带，一边发出刺耳的蜂鸣

裘卡杜一直不知道那个蜂鸣器是干什么用的，密码箱他用了两年，这个蜂鸣器一次都没响过

不只蜂鸣器，还有镶嵌在操作界面的一组红灯，之前从来没亮过，此刻也伴随着尖锐的蜂鸣和喷射的纸带，一起高速闪烁

【怎么回事？】

裘卡杜捂着耳朵，在密码箱上一阵捣鼓，但密码箱还是我行我素，继续一边喷纸一边尖叫

无奈，裘卡杜选择躲到房间外面

可他一推开隔音的舱门

发现整个【黑舰】的天井，都在回响着同样频率的尖锐蜂鸣

不只是他的箱子，整个机械降神所有的【摩斯密码箱】，都在一边喷吐纸带一边高声尖啸

把许多正在鼾睡的船员们都轰了起来，穿着睡衣的人们逃也似的离开自己的舱室，躲到走廊上避难，一时间，天井周围的各层走廊上站满了惊慌失措的机械降神成员

裘卡杜抬头望去，在上甲板的某层走廊上看见了伊凡卡的身影，金色短发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戴着一顶同色的睡帽，趴在栏杆上向下望来

与裘卡杜四目相对

通过眼神交流，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疑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瞬间，整个大陆上的所有教廷生产的【摩斯密码箱】，都在重复完全相同的动作

发疯似的吐着白色的纸带，发出尖利噪音，嵌在机械里面从来不亮的红灯整齐地节奏闪灭

同样的红灯，也在所有教廷麾下的的炽天铁骑身上闪灭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世界，同一份警报，从【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前哨信号站的【摩斯密码箱】出发，以电磁波的速度，瞬间覆盖所有的接收单位

西历1888年4月，马其顿王立机械学院，【世界之蟒】号装甲列车的【欧米茄】苏醒，触发了教会的【神圣灾难】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