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妗醒来的时候,身上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包。
天色已经全黑,身处山野,四周有虫鸣声,整个村庄陷入沉睡,只见几处散落的灯光,晚风带着凉意,一吹裸露在外的皮肤就泛起鸡皮疙瘩。
此时她又饿又累,但仍记得莫小瑶交代的事情,强撑着疲软的身体,步伐缓慢地向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不少人家拴有狗,许妗一走过就响起激烈的狗吠声,冷不丁吓了一跳。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出现比较密集的房屋,大部分已经熄灯,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一个手臂浑圆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家门口前,就着门口的灯光编竹篮。
“姨,你家有电话么?”许妗走上前,虽然知道自己大半夜孤身一人出现在人家村庄里十分诡异,还是硬着头皮问出声。
中年妇女警惕地打量着她,用方言问:“你是谁?从啷个来嘅?”
方言还算贴近普通话,许妗能听懂八九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的车在公路那边抛锚了,信号不好联系不上救援队,只好自己在附近找人,没想到走了好久才找到你们这,你看,我脚都磨出水泡了。”
许妗脱下高跟鞋,让女人看自己的脚。她皮肤娇嫩,这么点路也比一般人更严重些,看着倒像是一个人走了好几公里到这。
中年女人是知道这附近有条国道的,就是他们这些成天在地里干活的,两条腿走到那也累得够呛。村子僻远,但不代表对外界一无所知,再瞧女人那脚底板和虽然狼狈但依旧精致不已的容色,当下信了七八分。
她指了指屋内,老木桌上摆着一台上了年纪的座机。
许是知道四周危机重重,封铭曾经强硬要求许妗背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她心里不免庆幸当时的自己即使不情不愿也随了男人的意,很快输入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握着听筒翘首以盼。
电话只响了一秒就被接起。
“喂,哪位?”男声通过电流穿到耳中,隐隐带着疲惫与烦躁。
回答他的只有呼吸声。
封铭何其熟悉,紧张的情绪瞬间脱口而出:“妗妗?是你吗?”
许妗抿了抿唇:“阿铭,来接我。”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封铭的头脑,他强压着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一切:“妗妗,你在哪?”
许妗环顾四周,问那妇女,却也不知道那地方名该怎么转译成普通话,只好道:“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没关系,妗妗就呆在原地不要乱走,我去接你好不好?”
“嗯。”
封铭没有挂断电话,听着手机那头的微弱声响,有条不紊地安排手下的人定位,出发。
那妇人编着竹条眼睛也时不时往里瞟几眼,许妗不好浪费人家的话费,便道:“我用着别人家的电话,先挂了,你要快点来。”
还没等封铭回复,她就放下听筒,下意识往门口一瞟,妇人接触到她的视线,尴尬地缩回脑袋。
许妗走出去,坐在一旁的矮石墩上,两人相坐无言。
蚊子叮得她烦不胜烦。
病恹恹地赶走了几只蚊子,寂静的村庄突然响起阵阵狗叫,许妗猛地扭头,死死盯着小村道的拐角。
一束冷白的灯射出来,转出一辆,两辆,三辆私家车。
农妇望着突兀出现在这个僻壤小村里的豪车,饶是她没什么见识,也知道那几辆车价值不菲。
为首的车子快速停下,不消一会,车门就被人打开,黑色衬衫的男人步伐极快地向这边走来,确切地说向许妗走去,明明面容肉眼可见地憔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矜贵冷峻。
“阿铭。”一见到封铭,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在激素影响下终于爆发,许妗扑进男人宽阔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流,看着好不可怜。
封铭抱着失而复得地珍宝,双臂收紧,恨不得将两人融为一体,让别人无法将她带走。
“没事了,我们回家。”
*
封铭带着许妗去了城西附近的住所。
她哭得止不住,哭累了由男人抱去洗了澡,看到手上和脚上的伤,又是一顿心疼愧疚,轻柔地上了药,才把人塞进被窝里,只露出红红的脸蛋,像蒸着热气。
封铭将手背放到她头上,热气传来,让他忍不住皱眉。
“宝贝额头有点热,我叫周医生来帮你看看好不好?”
许妗因为疲惫和发热只想睡觉,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觉得额上的大手凉凉的,下意识蹭了蹭,“嗯”了一声。
家庭医生和团队一早就在别墅里待命了,此刻得到指令,立刻有条不紊地给未来的准夫人检查身体。
一切检查完,已经半小时过去。
周医生看完检查结果,眉眼舒展,隐隐带着喜色。
“封总,除了有些低烧外,太太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封铭点头,周医生紧接着笑道:“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太太已经有2个月的身孕了,恭喜封总你要当爸爸了!”
男人听到这话,神色木然片刻,半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急切地盯着周医生。
“什么?”
“太太怀孕了,封总。”周医生耐心重复道。
*
周医生几人给许妗检查完便离开了。
卧室内没开灯,封铭坐在床边,就着窗外的城市灯光出神地看着女人安静的睡颜,手轻轻按在小腹的位置。
这里面是他和妗妗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欣喜,冷静下来后,却想起了一些他不曾注意的细节。
比如一个月前妗妗去看过妇科,比如妗妗回来后突然拒绝他的亲密,比如妗妗一个月来似乎比以往容易疲乏困顿,比如妗妗情绪浮动更大……
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她的爱人知悉一切,却选择隐瞒没有告诉他。
封铭想不明白。
男人的手移向沉睡中白皙柔嫩的脸庞,粗粝指尖轻捻慢压,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将被子内收捱好,灰败冷落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