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二……”
“三百七十三……”
“三百七十四……”
“玄德，洛阳有消息传过来了。”
崔州平听到刘备的喘气声，拿着安平郡送来的文件，正要和自己的枕边人商量。
“等一下再说。”
脱光了上半身的少年，正用单手撑在席子上，开始今天的晨练。
还没等崔州平说话，刘备已经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扑倒。
“州平姐，能陪我一下吗？”
刘备双目赤红，腹肌随呼吸，微微颤抖。
嘴唇里的牙齿，咬紧牙关，用低沉的嗓音命令道。
崔州平躺在下面，心中起了涟漪，点点头，不敢和刘备对视。
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变笨了。
不，倒不是变笨，而是屈服。她还是输给了诸侯之剑。
“在我做到四百个俯卧撑之前，你就躺在下面，不要动。”
“啊？”崔州平完全不明白刘备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觉得，这样好怪，而且气味热热的，很好闻。
“如果我支撑不下去，那么，请教育我。”
没等崔州平听明白，刘备忍受着肌肉撕裂的痛感，继续数数，再一次收缩伸展。
“三百七十五。”
“三百七十六。”
“三百七十七。”
看着刘备健壮的身体忽远忽近，崔州平感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汗水一滴一滴打湿崔州平粉红的脸上，崔州平的呼吸也变得混乱起来。
些许吐息落在刘备的肌肤上，让刘备结实的肌肉一阵颤抖。
“啊……啊……”
刘备的两只胳膊剧烈颤抖，额头也青筋暴起。
“州平姐……请，请教育我。”
刘备大哭起来。
“啊？”崔州平伸手要摸摸刘备的脸蛋，缓解他的压力。
“别碰我！”刘备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像卢植老师那样，向我灌输【尊汉拥刘】的理念！！”
崔州平愣住了。卢植老师，你平时到底都对玄德做了什么？
她挤着眼睛，又羞又惊地问道：“我……我该怎么做？”
刘备咽了口唾沫，迅速调整呼吸。
良久，颤抖的手臂终于迫于压力而停止骚动。
他愤怒地盯着崔州平的眼睛，问她。
“首先，你先问我是谁？”
“你是谁？”
“刘……刘备，字，玄，玄德。”
刘备艰难地扬起又红又粗的脖子，肌肉再次剧烈颤抖。
“孝景帝玄孙，中山，中山靖王之后。”
“然后呢？”
汗水沿着粗大的青筋蜿蜒而下，打湿了草席。
“你问我要做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刘备？”
“我……我想要匡扶汉室，成为这世上的第一个英雄。”
说完，这句话，刘备发出痛苦至极的哀嚎。
不只是双臂，现在连他的大腿肌肉也开始抽搐。
“啊，撑住啊，刘备，撑住啊。”
英雄是什么？不是只有英雌吗？
崔州平心中好奇，进一步追问。
“英雄就是比最勇猛的女人还要勇猛的男人，我就是英雄。”
愿望从口而出，刘备不觉得丢人，只有愿望能给他最强的力量。
“刘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备扬起脖子，好似一只暴躁的幼虎，大声咆哮。
“天下将乱，我身为汉室后裔，岂能置身事外！！”
“我要扫荡六合，收付天下枭雌，雄霸天下！”
“我要让这个时代最强的女人都在我之下！”
咆哮声后，刘备的身体恢复平静。
只有黄豆大的汗水，依附在冷白色的肌肉上，一滴一滴垂落下来。
俊美的脸庞恢复平静。
内勾外翘的眼睛，用一种深邃的眼神，映出崔州平的震惊。
“州平姐，我，我还差几个。”
虚弱像海水一样漫过刘备的身体，他感到眼皮无比沉重。
但他必须撑住，现在的他却无比放松。
“一个，啊，已经做完了。”
崔州平话音刚落，刘备结结实实地落在崔州平的怀里。
无比沉重，崔州平一阵窒息。
但渐渐的，刘备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膨胀的肉体又开始变得瘦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某种天赋吗？
崔州平打开双臂，语重心长地问道：
“要不要这么拼啊？”
擦拭刘备的身体与脸庞的手巾，已经透了。
“我不能输给曹操。”
刘备闭上眼睛，脑内浮现出曹操那毒蛇般的眼睛。
这几日，曹操得到卢植老师倚重，负责组织太平道信众，进行除蝗演习。
有好几个不听话的太平道仙姑都死在曹操的手里。
连巨鹿郡派来的新渠帅，也都被曹操带领的四十九名长水营老卒暗杀。
显然，曹操得到了老师的重用。
而他刘备被卢老师排除在外。
卢植告诉他：因为你是男人，我必须保护你。
他已经穿上士族的女装，竟然被卢老师当成男人。
这让他感到愤怒。
“虽有龙虎气象，却被两团黑气笼罩，这曹操命不久矣，不是被亲近之人谋害，就是死于兵祸，我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崔州平用望气术对曹操的命运做了判词。
博陵崔、范阳卢、汝南袁，三家都是以《易经》为家学。
望气占卜，只比扶风马融与她亲传的郑玄，稍逊一筹。
“她会是我成为英雄路上的最大敌人。”
刘备握紧拳头。
崔州平却不把曹操当成一回事。
“要我派人刺杀她吗？”
“不要，州平姐，她是激励我不断发奋的砥石。”
“我要利用她不断磨炼自己，不断变强。”
刘备的笑容，让崔州平愤怒。
她虽然没得到刘备的良种。
但这几日的交往，她已经离不开刘备。
嫉妒的火焰，燃烧全身，反向压倒刘备。
“砥砺你前行的女人，就不能是我吗？”
崔州平高高在上地说道。
刘备伸手摸了摸崔州平的耳朵。
“州平姐，你说在这方丈之间，谁人最大？”
想到自己每晚都是手下败将。
“是你最大，但是现在我要让你试试下克上。”
崔州平抱起虚弱的刘备，看了一眼身后的白婆婆。
“准备热水，我和小郎君要沐浴。”
浴室。
刘备躺在满是热水的大木桶中休息。
崔州平递给他一封文书，并告诉他：“朝廷总算把救灾方案送来了。”
刘备接过文书，愣了一下。
“这八分书真好看，谁写的？”
崔州平也注意到了。
“是颍川荀氏的笔法。”
刘备没有质疑。
八分书流派泾渭分明，崔卢都是北州之地的书法名门。
崔州平又在宫内担任虎贲中郎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出处。
“笔法力道尚欠，多半是荀彧。党人禁锢多是荀淑的门生，如今荀氏子弟，大多返乡，也只有荀爽带着她十三岁的小侄女荀彧在洛阳历练。”
崔州平分析道。
“王佐之才的荀彧？十三岁？”
刘备睁大眼睛，荀彧还这么小？
亭亭玉立的文若少女，浮现在刘备眼前。
不只容貌绝代天下，而且身体飘出令人沉醉的香气。
这就是诸葛亮之前，本时代最惊艳也最美丽的少女军师吗？
二十四岁的崔州平敲了一下刘备十五岁的脑袋。
“想和比你小的交往？做梦去吧，她和前代十常侍的唐衡结亲，是张让保的媒，你想给人家颍川荀氏当正室也没门，也只有我博陵崔氏会勉强收下你。”
刘备知道崔州平吃醋了，立马摆出媚态，卖了个乖。
“州平姐对我最好了。”
两人开始分析朝廷下达的救灾方案。
“每人二十石粮食，两千钱。”
面面相觑，吓了一跳。
钱不算什么，关键是粮食。
要知道西凉军这种边军，每月每人军粮是两石杂粮。
二十石对平民，相当于发放十个月的粮食，
“这么大方，谁的主意？”
“是杨赐太尉的意思，她拿到奏报便找到了母亲大人。”
刘备知道，杨赐是弘农杨氏的现任当家，杨彪的母亲，杨修的祖母。
虽然已不是太尉，但就算是帝姬，见到这位杨太尉，也要喊一声“老师”。
崔州平口中的母亲大人，自然就是大司徒崔烈。
少府归大司徒管理，救灾的方案自然是从少府出来的。
难怪这么丰厚，崔烈还是给老家人回报了。
“说来可笑，母亲大人当时正在西园陪陛下游泳。”
“陛下还赏赐了她几件泳装，还有几个身段优美的妙龄少年。”
说到母亲大人，崔州平捂着脸。
“这件事情，大家都懒得去传了。”
“她真快把博陵崔的脸面给丢光了。”
刘备拍了拍崔州平的肩膀。
他反倒觉得，崔烈这么做，是在保护博陵崔氏，要是不花这个钱，把自己当人质留在中央做官，天知道朝廷要对崔氏做什么。
“可惜这个救灾方案来得太晚了。”
刘备把救灾文件扔在地上，白婆婆帮他捡起来。
崔州平也迈开大腿，进到桶里。
她说：“是啊，今年常平仓的粮食，大半都已经被西凉军调走了。老百姓吃什么？”
想到今年，自家又多上至少三千荫户。
崔州平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个时代，人口可是最大的资源，干什么都需要人。
她家的纺织工、酿酒作坊还有书局，其实需要很多工人。
“就没想过匡扶大汉吗？”
刘备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还是想当刘备，他也希望有更多的刘备。
“和你祖上崔骃那样，做大汉忠臣。”
崔州平摆摆手。
白婆婆点上灯，把门窗封锁，退出门外，崔州平这才说道。
“做个屁的大汉忠臣，你要去过洛阳，到过西园，见过帝姬，你想当大汉忠臣才有鬼呢！”
她趴在木桶边缘，微微出神，似乎在回忆担任虎贲中郎将的记忆。
“我承认帝姬长得很美，有种阴柔难测的气质，也有帝王气象，但她得权太早。”
“十二岁就挣脱了礼法的束缚，成为全大汉最自由的人，十三岁就和几百个男人睡过，被男人哄着骗着，一辈子都长不大了。”
“也只有杨太尉、刘太尉、桥太尉、胡广大儒、马融大儒和两代十常侍这种看着帝姬长大的老臣，才会把现年二十四岁的帝姬，当作她们的孩子对待。”
“而我这种同代人，甚至比帝姬年纪小的，都不会把她这样的，当做效忠对象。”
听到崔州平这么说，刘备知道大汉迟早是要完的。
要知道，崔州平有先见之明，又是虎贲中郎将，相当于帝姬的直属保镖。
她都这么说了，估计没差了。
洛阳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刘备陷入了无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