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婧宁的描述中,沈煜大致地了解到赵晚漪曾经的“壮举”。
怪不得许南枳会说她是一个喜欢玩弄的人,在她的眼里,她恐怕是将整个学生会都当做自己的玩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并且有赵绾在背后给予她庇护,她玩弄起来更是肆无忌惮,只要不触及一些实质性的禁止原则,那么她的确不需要考虑后果。
那赵绾说她有病,好像真不是空穴来风。
任性与公主病这两个标签贴在赵晚漪身上都不完全合适,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很理智且冷静地一步步去铺排自己的“演出”。
这恰又是最危险的,宛若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爆,什么时候又会保持平静。
而她手里掌握着很多信息,还可以利用这些信息让学生会的人无法绕过她,当她不存在。
加上她现在晋升为学生会的副主席,无论是权柄还是话语权都大大提高,完全有肆意干预与介入的合法性。
但如果就此认为赵晚漪真的有病,并且这种病是“心理病”的话,沈煜又觉得有些马虎。
兴许,还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的地步。
比如任性、比如叛逆,这些算得上是性格上的毛病,或许出尔反尔,难以揣测,也可以称之为行为上的毛病。
可这些都无法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当然,虽无法作为决定性的证据,却也至少是异于常人。
只是沈煜对心理病属实不了解,他只是作为一个寻常人抱着对“病”的一个最基本的认知与敬畏,从而无法妄下结论。
因为他虽不会治病,可他确实有着心理医生的凭证。
说句难听的话,一旦他擅自下了这个判断,认为赵晚漪就是存在心理病的障碍,那么也许会对赵晚漪此后的未来产生更深重的影响。
医生是要谨慎的。
而逆向思维地去想一想,兴许以赵晚漪的所作所为,她周围的每个人都认为她有病,包括她的母亲。
这对于一个个体来说,想必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或许..她一开始并不想这样。
环境充当了一个催化剂,令她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并一发不可收拾。
当沈煜脑海中充斥着这些想法时,他第一时间还是想起赵晚漪的母亲。
赵绾..
尽管她强调自己跟赵晚漪的关系不好,平时也没什么接触与联系,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她对赵晚漪的影响兴许才是最重要的。
“你在想什么?”
张婧宁的声音悄然响起,将沈煜的思绪拉回到此刻。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沉吟道:“我在想,赵学姐这样做,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原因?”张婧宁颦起眉:“这个重要吗?”
“是原因,不是苦衷。”
沈煜纠正道。
“原因也好,苦衷也罢。”张婧宁淡淡道:“我不会理会这些,我只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看她想了什么。”
“现在的事实就是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困扰,以及麻烦。”
“所以这就是学姐你想要帮我的理由?”
沈煜反应很快,顿时联想到张婧宁的意图。
“你认为我帮你,是想让你对付赵晚漪吗?”张婧宁反问道。
“有这个可能性。”沈煜谨慎地回道。
“那你觉得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张婧宁的话语突然变得直接,甚至带点尖刺。
但沈煜知道她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在阴阳怪气或讥讽,她只是在单纯地问这个问题。
“想要对付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婧宁继续道:“诚然,我帮你确实也多少带点诸如此类的念头,或者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比起这个,更多的原因恐怕只是单纯不想见你出事。”
沈煜闻言,微微挑起眉。
他感觉张婧宁话里有话。
“她很难相处吧?”
张婧宁又问道,与此同时,她嘴角再次勾起略微上扬的弧度。
“是有一点。”沈煜耸耸肩。
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看待的话,跟赵晚漪相处就是一种折磨。
“只是一点吗?”张婧宁嘴角的弧度上扬得愈发明显:“其实你现在没有必要去担心她,或担心其他人,你最需要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
沈煜指了指自己。
“没错。”
张婧宁收起笑容,轻声道:“你想一想,赵晚漪不过是学生会的一个成员,就已经把学生会搅得天翻地覆,弄得每个人都惴惴不安。”
“而你,可是要日夜都跟她相处,你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
“你觉得当她感到无聊的时候,能放过你这样一个近在她眼前的玩具吗?”
沈煜眼眸一缩,心弦提起。
玩具。
不止是许南枳,连张婧宁都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刚刚所跟你说的,只是她在学生会的所作所为,这可能算得上冰山一角。”
张婧宁表情严肃地看着沈煜:“我跟你说过,每过一段时间,十六楼就会来新的住户,然后又会离开。”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离开呢?”
“赵晚漪。”沈煜想都不用想,便说出答案。
“没错,就是赵晚漪。”张婧宁淡淡道:“他们无法忍受赵晚漪的手段与针对,我隐约听过有某个住户就堵在赵晚漪的门前,对她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他们其中大多数人,还都不是学生的身份,是更为成熟的且人格完善的社会人士。”
“你觉得你能忍受吗?”
张婧宁看着他,也许是错觉,沈煜感到她的眼神带着玩味。
沈煜默然。
张婧宁语气放缓,柔声道:“所以我才让你离她远一点。”
“我不想看到又有一个无辜的人被她践踏尊严,被她当做玩具一样肆意对待。”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各色各样的身份、背景,因为这些才产生了差异,但每个人本质上都是平等的,因为每个人的人格与自尊都是与生俱来的理应被尊重。”
“没有谁能将谁当做玩具,当做消遣的余兴。”
张婧宁说得很通透,几乎是完全站在沈煜的角度帮他考虑,为他着想。
只可惜,沈煜已经跑不了。
能赚钱的机会不多,能赚这么多钱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他很清楚这件事并不容易,但正因为不容易,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拿取赵绾的报酬。
而且他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好奇赵晚漪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是什么样的环境令她发生了这种变化。
他更清楚这种好奇是危险的。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已经签过合同协议的他,此刻只能继续走下去。
“我想,或许我可以试着改变她。”
迎着张婧宁的眼神,沈煜在沉默了一会后,轻声道。
张婧宁顿时颦起眉,冷声道:“你疯了?还是我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学姐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沈煜轻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龙潭虎穴听着唬人,我想自己去看一看。”
“指不定我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呢。”
张婧宁没有急着说什么。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她确信,他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
张婧宁抿起唇:“你果然很特别,怪不得她的母亲会安排你住进她的公寓。”
“但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你和她靠得越近,就意味着越危险。”
“不要妄图走进她的内心,这只会让你遍体鳞伤。”
沈煜倒是很淡然。
他笑道:“再危险也不至于会死吧?”
“沈煜,不要盲目自负,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至少也应该为你的朋友,为你的父母,为那些在乎你的人考虑。”
张婧宁语重心长道。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父母。”沈煜低声道。
张婧宁一怔:“什么?”
“我说我是个孤儿。”
沈煜微笑道:“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无牵无挂,烂命一条。”
“福利院?!”
张婧宁的脸色反复变换,她低声呢喃着,很轻很轻,轻微到沈煜即便坐在她的眼前,也无法听清楚。
“而且我也不是自负,我只是想试一试。”
沈煜也不在意她在呢喃什么,自顾自道:“如果整个世界都将你抛弃,那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张婧宁抬起头,脸色复杂:“你的视角似乎跟我不太一样。”
“但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
沈煜眨了眨眼:“学姐你也很热心啊。”
“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之间有缘。”
张婧宁淡淡道。
“哈~我真是这样觉得的。”沈煜看着她的小脸,柔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学姐你给我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他勾起一抹自嘲:“也许是在上辈子?我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没喝完,哈哈哈。”
张婧宁微微扭头,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也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煜站起身:“学姐你下回吃了药记得注意身体,要防范于未然才好,你也别怪我唠叨,你为我好,我也想为你好。”
张婧宁点了点头,指了指某个方向:“门口在那边。”
“额..”
沈煜突然想起他没有带钥匙。
不光是钥匙,手机也没带!
刚刚他救人心切,也顾不上这么多,看到张婧宁晕厥在躺椅上,他就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
所以如果他从公寓正门口出去的话,他是回不了赵晚漪的公寓。
因为赵晚漪现在也不在公寓。
焯。
他轻咳一声:“不用了,我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吧。”
说着,他就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张婧宁有些惊愕:“你还要跳回去?”
“那没办法啊..我没带钥匙。”沈煜挠挠头,无奈道:“而且她现在不在公寓,我总不能在站在1601门口等吧。”
啊这...
张婧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显然,她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