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一天又开始了,我这沉默的人都开始找新鲜事打发时间了。各位该说了,还是不长记性,刚俩仨儿月就开始不安份。真不是这样,看守所这地方,待久了真容易憋出病来,所以没事了,也出不去了,只要不是我太讨厌的人,基本上也不手欠,有四叔在这也没人招摆我。就给自己找点儿感兴趣的事来打发时间吧。今天新进来一个,趟着链儿进来的,一般这样的人,只要不是炸号带链儿的,进到号子里,稍微懂点儿事儿,基本上没人给走流程的。先说炸号的,是说明进来被别的号走流程打炸了,喊管教了,一般这样式的就是讨人嫌的,到哪号都不招人待见,管教也不待见,要不也不会给趟上链儿。号里打人很正常,要真让你享受来了,出去还得想着进来。进来就是受罪,在这里,除了你自己,没人会把你当人看,更别提那遥远的自由了,后面专门有一章说这炸号带链儿的,这章聊聊京北第一刀的故事。
这大哥比我大有七八岁,带个眼镜,眼睛还有点儿斜,面相上属于比较愣的那种,一米七五的个子和我差不多高,身体挺单薄,不爱说话,这种人蔫了吧唧,最容易出大事,俗话说蔫人出豹子,就说的这种人,预审过了没三天,链儿就给摘了。摘链儿那天我递根烟过去,跟他聊了起来。
我说你这什么大事进来的,怎么还趟链儿进来的,这人挺有意思,还管我叫大哥,说是杀人进来的,草草草呀!一鸣惊人啊,我再一问具体案情,心里踏实些了,还真就是一老实人,属于三脚踹不出一屁那种,在村里得罪个无赖,为啥说叫无赖呢,是个流氓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后面和他聊熟了,我就给他起了个京北第一刀的外号!这刀哥也挺憋屈,因为个鸡毛蒜皮的小事,被这无赖惦记上了,主要还是感觉他好欺负吧,没事隔三差五拿根棍子去他家打砸去,也不敢伤人,就砸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属于癞蛤蟆爬脚面那种,不咬人它咯应人。报警了也没啥大毛病,出来还继续,本来这事也能忍,好歹不歹的,那天喝点儿酒又去了,还带着刀又去刀哥家了,完了刀哥正巧在厨房,这无赖进了厨房先糟践人家粮食,刀哥过去拦着,被那无赖用刀面抽嘴巴一下子,这闹的时间久了,多少也让人受不了不是,事赶事全赶上一块了。刀哥也急眼了,厨房现成的菜刀,拿起菜刀,咣咣咣就是六刀,砍脖子了,这无赖连刀哥家院子都没出去,人就交待了。我就说不能喝酒招事吧,喝了酒还带刀,这又是一例,平时拿棍子,人家就忍了,这喝点儿酒还长本事了。完了出大事了吧。报警自首吧,老实人就这点儿好,报了警就进来了,那会儿总聊这些,遇上的多了,也知道些,就开导刀哥,说你这正当防卫再加上自首,应该没事呀,最多防卫过当,有自首情节,应该也没什么事呀。这要搁到现在,妥妥的就是昆山龙哥那翻版啊!甚至比昆山龙哥这个还有理,最起码是在刀哥家里。话说昆山龙哥也是喝酒带刀哈!
这刀哥也不咋爱说话,也是老实本份人,号里有活也干的勤快,除了跟我聊聊天,别人问话就回答,不问也不说话,又过了几天,刀哥接见律师,回来后脸色不是太好,我问了问才知道,那律师说他这属于防卫过当了,如果是一两刀都可以辩无罪,我说对方持刀去你家,怎么就防卫过当了呢?当时那意思好像是说刀哥也没受伤,然后追砍那无赖,后面几刀就明显防卫过当了。
我问那律师量刑方面怎么来的,刀哥说不乐观,后面判决书下来了,七年,好像定的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这项,三到七年的量刑标准,赶上一九九六年,按顶格来的。
这里面我感觉最冤的就是刀哥这案子了,当然了,只要进来的哪个都说自己冤,但是刀哥这个不一样,要是放到现在,如果有网络,有社会舆论,估计也就回家了,也不能说法官判的不对,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本来就很难界定,再赶上严打,只能说是刀哥比较背。如果昆山龙哥那案子,要是没有摄像头,没有发达的网络,这于海明,估计和刀哥差不多的结局。无限防卫权的界定更难,谈不上谁对谁错,法律条款在那摆着,法官只是客观公平的来判决,有摄像头,有社会的舆论,多少对量刑断案有帮助。
后面刀哥也想开了,慢慢的也正常了,对我态度还是一惯的好,也比较喜欢和我聊天,我俩前后脚下的劳改队。不在一个中队,后面交集也不多了,偶尔出工时能看到,也就打个招呼,回归社会以后,彻底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刀哥的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正应了江湖上的那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把老实人挤兑急了,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