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故事其实挺简单的，她生于王家，王家的女儿都读书，她也是从小就跟着父兄读书。
到了婚配年纪，因为王家教养女儿用心，在整个凤阳府都有名气，所以来她家提亲的人很多。
“我是长女，原本是想着嫁在当地，也能多照顾一下家里。可我爹娘却觉得能嫁到府城是高嫁，而且朱家也正好在改换门庭，我若嫁去，定能被朱家捧着。”
说到这里，王氏笑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其实我爹娘猜的没错，我公婆对我的确很好，因着你外祖父的天分一般，他们一开始打的就是取个会读书的儿媳妇，以后好好培养孙子。”
“可随着你两个舅舅相继出生，他们二老也陆续离世，就在出孝后没多久，我又怀上了你娘。”
“原以为，我这次有孕会和前两次一样顺利，却不想你外祖父直接从外面接了一个女人回来。”
“那个女人是自小伺候你外祖父的丫鬟，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只是之前一直被家里压着。”
“后来你外祖父就偷偷在外面置办了宅子养着她，但他却不知道，婆婆临终前，把一家上下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我。”
顾茉莉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目带担忧的看着外祖母，却换来她的无声一笑。
“我当时的确是非常难过，尤其是你外祖父还抱着一个一岁半大的女孩子说要记在我名下。”
“一岁半大的女孩子，他那个时候还在孝期啊，真是猪狗不如！”
王氏是真的被公婆当女儿在疼，所以那个时候也是格外的伤心。
“正巧那个时候我娘家有事，我也是想回去问问家里人我该怎么办，却不想那个贱-人竟然买通了下人要害我。”
顾茉莉听到这里，心里当即冒出来一个疑惑。
看出顾茉莉的疑惑，王氏冷笑出声道：“不然你以为秦家的老太婆能那么顺利把孩子换了？他们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贱-人为了取代我，竟然许诺出要把一岁半大的女儿嫁给他们家儿子。”
说着话，王氏闭了下眼，而后在顾茉莉的注视下继续开口道：“我其实当时就知道事情蹊跷，可你两个舅舅还在府城，我也不允许他们的计谋得逞，便先回了府城处理这件事情。”
“不然我当时是不会同意让吟雪离开的，可她……”
王氏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但顾茉莉明白她这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外祖母定是以为陆吟雪和她足够默契，所以放心回了府城。
而陆吟雪虽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步，就是几十年的母女分离。
就在顾茉莉想到这里的时候，王氏又继续开口道：“其实当时就是我偏心，一个刚出生的女儿和两个已经立住的儿子，我……我选择了儿子。”说到这里，王氏无力的闭了下眼，哆嗦的嘴唇将她的后悔泄露的干干净净。
“我知道这是个把柄，一个能拿捏住你外祖父，能光明正大弄死贱-人的把柄，我都……清楚。”
王氏很愧疚，顾茉莉看着她这样，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理性上，她知道外祖母没错，当时那样的局面，她做出了在当时最有利的取舍。
可感性上，她却清楚的知道，被舍弃的人是她的亲娘。
这辈子因她回家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而上辈子，她娘是不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问题，不知道那个各种嫌弃她的秦老太太，并不是她的亲娘。
一想到这里，顾茉莉就揪心的疼。
心疼她娘，也心疼外祖母，同时也明白了她娘下午的时候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一切，都源于她外祖父贪心，又有了别的女人。
王氏没错过顾茉莉眼底的那抹心疼，她心里明白，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和女儿一家可能就会有隔阂，可不说更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主动承认了自己当初的取舍，王氏也说了后面她做的事情。
“我当着你外祖父的面把那贱-人一家还有所有参与进这件事情的人都打死了，有卖身契的奴才，竟然还敢往主子头上爬，我自然是饶不了他们。”
“其他没参与的，我也是分开卖掉，倒是那个小姑娘，一岁多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我给她找了一对成亲多年没有孩子的夫妻做爹娘，后面也关注过两眼，日子过的还行。”
顾茉莉对外祖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她之前做丫鬟，有些事情上面虽然不给说，可她们私底下偶尔也会说两句。
就那么一两句，也足够顾茉莉清楚的知道外祖父很早就去世了。
所以外祖父会那么早去世，不是外祖母动的手吧？
顾茉莉在王氏面前是藏不住心事的，她这想法刚在脑袋里冒出来，王氏就看着她笑道：“你这孩子，我就是再不喜欢他，再恨他，也不至于弄死他。”
“再说，朱家也是有老仆在的，我弄死几个下人他们不会管，我要真对你外祖父动手，他们肯定饶不了我。”
“再说，你两个舅舅那个时候也都记事了，我不可能做这种让他们介怀的事情。”
说着话，王氏嗤笑一声继续道：“只不过你外祖父应该是真的之前被管的太多了，那个女人死后，他就特别爱抬通房膈应我。”
“可我那个时候正忙着偷偷找你娘和盯着你两个舅舅读书，哪里在乎他如何。”
“还是直到他死在女人身上，我才出面压下这件丑事，不让你两个舅舅因为他这样爹不能科举。”
“为了这事，朱家的老仆也不好说我什么，一个身有臭名的老子和两个读书有天分的下一代，他们都知道该怎么选。”
王氏说的轻松，可顾茉莉却能从她的风轻云淡里看出当年她付出的心血。
外祖母到底是外来的媳妇，能真的掌握朱家的话语权，应该也是付出很多精力的。
肯定不会像她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而就在顾茉莉在心中感慨这些的时候，王氏已经再次看着她道：“我这辈子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公婆，也对得起两个儿子，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你娘。”
“若不是当初我舍弃她，她后面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
“虽说你爹对她好，可她受的罪，吃的苦，却是实打实的。”
“这是我半辈子的痛，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