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松与铁锈(9)

我扯掉呼吸面罩,在护士惊呼中扑向控制台。哥哥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残留的23秒影像里,年轻的沈清砚跪在病床前签订协议:“用我的身体继续守护她。”

当泪水滴在量子处理器上时,沉寂三年的营养舱突然发出嗡鸣。哥哥的手指在透明罩内抽搐,他的唇形在氧气面罩下拼出两个字:“晓晓。”

窗外飘进今年的初雪,医学院的钟楼敲响23下。我握着他逐渐回暖的手,听到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白大褂下摆扫过病房门槛,颈侧朱砂痣在晨光中宛如新生。

“查房时间。”沈清砚的钢笔在值班表上勾画,虎口处的疤痕泛着淡粉,“今天要练习静脉穿刺吗?”

我看向监护仪,心跳数值定格在83次/分钟。当他的指尖擦过我手背,基因编辑枪的幻痛突然发作——那里面装着最后一管RH-23,此刻正在现实与虚幻的裂缝中永恒轮回。

我按下焚化炉启动键时,沈清砚的机械残躯正在结晶。蓝火吞噬他胸口的量子处理器,哥哥的脑电波图谱在火光中最后一次跃动:83次/分钟,与我的心跳完全同步。

校董会的逮捕令在身后纷飞,我攥着半枚银杏吊坠冲进暴雨。医学院钟楼显示23:17,这个困住我们二十三年的魔咒时刻,此刻在雨幕中碎成霓虹。

老宅门前的银杏树比往年更茂盛,落叶在积水中拼出哥哥的字迹:“玄关第三块地砖。”撬开潮湿的木板,铁盒里躺着生锈的Zippo打火机——那是我十岁送他的生日礼物,机身刻着“林暮是个大笨蛋”。

打火机内胆掉出微型芯片,插入平板瞬间,全息投影铺满客厅。哥哥穿着病号服录制于三年前:“当你看到这些,说明清砚完成了使命。”他抚摸胸腔的手术疤痕,“RH-23不是血清,是逆向生长素...”

画面切换至车祸现场,他推开沈清砚的刹那,卡车撞碎的是早已癌变的躯体。校董会的救护车带走他,而沈清砚在重症监护室签下器官捐献协议:“把我的心脏给林暮。”

“你的心动过速不是疾病。”投影里的哥哥咳出血沫,“是清砚的心脏在想念主人。“他调出心电图对比,两颗心脏的波形在移植后完全重叠,“我偷改RH-23的配方,让他的意识能通过量子纠缠...”

爆炸声震碎窗户,我抱着铁盒躲进地窖。泛黄的实验日志里夹着我们的童年合影,背面是哥哥的笔迹:“晓晓,要像爱生命一样爱时间。”

地窖暗门突然开启,沈清砚的白大褂下摆滴着血。他颈侧的机械接口冒着火花,右手却握着真正的婚戒:“跟我来,结束这一切。”

我们穿过防空洞,停尸房的冷气扑面而来。二十三具冷冻舱陈列如碑林,每具都刻着“S.Q.Y & L.X.X”。沈清砚启动自毁程序,火光中他的仿生皮肤片片剥落:“校董会想用我们的基因制造永生军队...”

我触碰他裸露的机械心脏,金属表面浮出哥哥的遗嘱全息:“请把我的骨灰撒在晓晓的毕业典礼。”日期是今天。

防空警报响彻云霄时,我们登上医学院天台。沈清砚的机械关节吱呀作响,他指向操场:“那是你错过的毕业礼。”

全息投影在暴雨中展开:穿学士服的我正在拨穗,哥哥作为家长代表在鼓掌,沈清砚捧着花束站在镜头外。真实与虚幻的雨滴穿过彼此,在地上汇成金色血溪。

“该醒了。”他拆下自己的视觉传感器,“现实层的樱花开了。”

我握紧婚戒跃出栏杆,坠落中看见两个世界在重叠。校医院的消毒水味与樱花香交织,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有人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

睁开眼是在纯白病房,春阳穿透樱花枝桠。沈清砚的白大褂别着新郎胸花,他虎口的疤痕正在拆线:“脑机接口摘除手术很成功。”

我摸到枕边的银杏标本,露水凝成哥哥的字迹:“幸福要自己抓住哦~”床头监控显示,移植心脏的排异反应完全消失——RH-23血清的最终配方,是沈清砚用三年临床试验换来的解药。

“查房时间。”他故意用电子笔敲病历本,“林晓晓患者,今天要练习...”

我扯住他的领带吻上去,婚戒从指间滑落。樱花瓣飘进未关的窗户,落在泛黄的《人体解剖学》扉页,那里夹着两张泛黄的解剖课笔记:

“林暮:晓晓的静脉比教科书标准。”

“沈清砚:附议,建议申请为医学标本。“

监护仪的心跳波纹突然紊乱,83次/分钟的魔咒终于打破。

当第23片樱花掠过婚戒时,监护仪的心跳数突然跳动:83→82→81...最终定格在23。

沈清砚的机械手指拂过晓晓沉睡的眉眼,在她掌心写下最后一道公式:

∑23=1^∞(爱)

在樱吹雪的纷扬中,两个心跳渐渐融成相同的频率,像二十三年来所有未寄出的情书,在此刻投递进春天的邮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