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尘世中 迷雾丛生

图生拿着苹果的手微微颤抖:“爸爸有什么消息了?”

灵潞拍了拍图生握住她的手,看向图生,眼里的喜悦从眼角处飞了出来,她浅浅笑着,将那千斤重的话讲的那样温柔。

“你爸爸还活着。”

......

察市郊外有一座菩萨庙。那庙长得古怪,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坡上,香火稀少,人烟罕至。庙宇屋顶的瓦片在岁月的侵蚀下,泛着斑驳的铜光,庙门常年大开,即便深夜也从不关闭,两只石狮子坐在庙门两旁,静默地守护着这座被世人遗忘的圣地。

庙内,只有一僧人常年在此,法号觉见。庙宇虽小,却干净整洁,到处陈旧,却也鲜有灰尘。清晨时分,总有清脆的钟声从庙内飘出,却无人驻足聆听。偶尔有人点燃一柱香,也不过是匆匆一瞥,便离开。庙宇的寂静与世人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隔绝了尘嚣,在这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一切都显得那么缓慢,那么宁静。

图存明失踪前,每年年夜饭过后都要带着灵潞和图生到庙里上一柱香,给庙里添些香火。图存明说过,这座寺庙虽没有名字,但觉见法师却是一位高僧,能够保佑他们一家平平安安。

图存明失踪后,灵潞记得丈夫说过这个庙可以保佑他们一家平平安安,便天天到庙中上香。

将星台集团所有股份卖出后的第二天,灵潞一如既往来到寺中。她点完香之后跪坐在蒲团上,顿觉委屈直冲鼻尖,俯下身子失声痛哭。

觉见见状便走到灵潞旁边,静静地坐在另一个蒲团上。

哭了很久,灵潞才发现身旁的觉见,灵潞赶忙调转方向,朝觉见一拜。

觉见开口说到:“施主不必难过,总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大师知道我所哭何事?”灵潞眼角挂泪,诧异地问。

“这段日子只见施主一人前来,面色阴沉,想是图施主有什么意外。”觉见双手合十说着。

“我丈夫他......他失踪了。”灵潞哽咽着将泪水憋回去。

觉见飞快地捻着手里的佛珠,只片刻便脱口而出:“图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危险。”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灵潞权当是安慰自己,只是眼前的僧人是丈夫信任的高僧,便立刻追问:“大师,你知道我丈夫的下落吗?”

觉见推捻佛珠的速度更快了,眼睛闭着沉默半晌,从嘴里蹦出三个字:“不知道。”

灵潞刚刚提起的精神又垮塌了,颓丧地坐在蒲团上。

觉见朝着灵潞作了一揖后转身走出殿外。

之后的每一天,灵潞依然每天清晨来这座庙,上一柱香后就跪在殿内的菩萨前默默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只有在寺庙中打坐,灵潞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愈发觉得,与其说是她在给丈夫祈祷,不如说是在为自己修行。

她问过觉见,在打坐时应该想些什么,觉见回答她:“打坐就是打坐,与想无关。”

3天前,灵潞一如既往清晨前往庙中上香。寺庙也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觉见的诵经声偶尔传出。

灵潞熟练地将香插入香炉,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后便调整呼吸闭上双眼开始打坐冥想。

觉见的声音忽地从背后响起:“灵潞施主。”

灵潞从一片虚无中睁开眼睛,日复一日的冥想,已让她的心性提高到另一番境界。

灵潞转过身去看着觉见,她忽然发现这些年觉见一年比一年消瘦,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觉见竟已形容枯槁。

灵潞仰头望着觉见说:“觉见师傅有什么事吗?”

“有图施主的消息吗?”觉见忽地发问,七年时间,觉见从未在灵潞面前提过丈夫的事情,灵潞眉头轻皱摇摇头。

觉见推捻着佛珠,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灵潞浑身一颤的话

“图施主还活着。”

灵潞听见后唰地一下从蒲团上站起,轻微向后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站直。

几年来,每日的修行让灵潞心如止水,但此刻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觉见说:“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觉见低下头去轻声说:“施主每日祈祷不正是为此事,如今为何不敢相信?”

灵潞朝着觉见扑通一声跪下,不停地嗑头,眼泪霎时冲出眼眶,哭着说:“求大师明示,告诉我丈夫现在在哪里!”

觉见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又将她请出殿外,在院内的菩提树下石头椅上落座。觉见又向前快走几步,将寺门关上,才走到灵潞身旁说:“你丈夫可曾向你提过修行者的事情?”

灵潞摇摇头,怔怔地看着觉见。

觉见推捻着手中的佛珠,眼神中似有疑惑,缓缓说:“修行者存于世但又绝于世,出于世但又灭于世,虽无挑选却有机缘。人困于肉身之苦,故修行,终将跳脱五行,归于大成。”

灵潞目不转睛地盯着觉见,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灵潞都听见了,但每一个字对于灵潞来说都不重要。她张张嘴,像是要问什么问题,却没发出声音。

觉见继续说了下去:“小僧也曾有机缘摸到修行者的门槛,但终因天资愚钝无法进入,现在看来,这世间的机缘真是玄妙,若无这机缘,任凭你花光全身的力气也不能达到心中所想。若有机缘,便是普通人也能一夜之间登堂入室,归于大成。”

灵潞正欲开口,觉见伸出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说:“你是我见过最虔诚的香客,但我知道你拜的不是佛,你拜的是你心中的念。当然这无可厚非,世上虔诚的佛教徒何止千万,每人都说自己虔心向佛,但又有何人不是为自己的私念?”

说完觉见站起身来,长叹一声接着说:“我虽只窥到修行者的一点门槛,但还是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维度,七年前你说丈夫失踪时,我就疑心,我明明感到图施主的气息环绕你左右,只是那时我未能看更多,直到最近我又突破一层,才能在更高维度去摸那根“线”。”

灵潞似是已经痴了,刚才那份急切感全无,她也不发问,只等觉见说下去。

只在这时,觉见忽地将手再合十,四周似有蓝色的气体氤氲开来,用力看却又看不真切。

觉见向前没走两步便到了寺门口朝灵潞说:“贫僧言尽于此,出家人不打诳语,图施主依然活在世间,你也不必寻找,待机缘到来,一切都会明了。”

灵潞明白觉见这是让自己离开寺庙的意思,她走到觉见身前,郑重地双手合十朝着觉见深深一拜,又直起身子看着他问:“可否再问师傅一个问题?”

“请讲。”

“我丈夫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灵潞的眼中充满绝望。

“他来见你了,只是你未见他。”觉见淡然回答。

瞬间,灵潞的眼泪夺眶而出,张大嘴巴失声痛哭,她用手捂住脸,嘴里喃喃:“我......我日日夜夜都想.....想见他一面,你怎能说我......说我不见他......他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觉见没料到灵潞反应如此剧烈,他自幼出家,自然不懂爱情的力量有多么巨大,也不懂失去爱人的悲伤有多么沉重。

他只觉得此时心中一阵疼痛终于忍不住,告诉了灵潞他所触摸到的“线”:“图施主......七年前不知经历了什么......已经成为了修行者!!!”

怒雷!

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巨大的雷声在两人耳边爆裂开来,觉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灵潞磕了一个头,灵潞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所见所听都已大大超乎想象,超越了自己的理解范围,看着眼前忽地跪倒在地磕头的和尚,又看了看正对着寺庙门的正殿,那坐在殿内的菩萨似乎也正看着自己,震惊在这寺庙内的僧人竟然向除了自己外的其它人磕头。

灵潞缓过神来,上前一步搀起觉见。

觉见立刻双手合十,对灵潞说到:“施主莫见怪,我所跪之人并非是你,而是图施主,我能感到他就在附近!”

乌云密布,又有几道闪电划过天空,觉见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灵潞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有一团蓝色气体在她头顶凝聚......

......

灵潞只讲到觉见告诉她丈夫还活着的消息,修行者的事情并没有向图生透露半点。

图生听是庙里的和尚说父亲还活着,就挠挠头,眼神里似有一些不耐烦,他并不太相信和尚的话,但也知道这些年母亲靠烧香拜佛寻求心理上的安慰,不好当面戳破,只问了一句:“那我们怎么去找爸爸呢?”

灵潞听图生这样问,低下头去抠了抠手说:“你爸爸会来找我们的,我们不用找他。”

图生笑了,笑容里更多的不是对父亲要来找他们的开心,而是对母亲这话的不相信。

他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爸爸在干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没有,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算了,我去睡觉了妈。”

......

父亲的消息、星台集团的邀请,图生回到房间里脑子一片混乱,情绪并不平静,他从柜子里拿出昨晚喝剩的洋酒,直喝到一瓶见底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