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窑厂纤夫

郭灶火顺着供销社门口的大街往窑厂方向走,干了一夜活,到现在没睡觉,眼睛有点发涩,走到前面一个四岔路口,有人叫住了他:“小伙子,请问你往北怎么走?”

问话的是一个慈眉善目,头发花白,挽个发髻有点乱,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洗的发白的粗布蓝大褂上到处打着补丁,满是老茧的手里拿着根小扁担,站在路口茫然的样子让人有点心疼,很显然她是转向了(迷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老妇人这么一问,还真问对人了。

郭灶火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辈子都是。

路痴这东西不是说你有没有知识文化,这跟见识真不搭半分钱的边。

在土生土长的地方,郭灶火知道怎么走,你问他路,他也知道在哪里,但你要是问东南西北,对不起,他顿时懵。

老妇人问往北怎么走让郭灶火顿时有点慌,不由得挠头。

他是个路痴,上辈子活了60多岁他始终还是个路痴,而且分不清东南西北,最怕走路上被人问方向。

“有年人(当地对上了年纪的人的一种尊称,意思是有年纪的人),你要到哪去?”郭灶火不敢乱指路。

上辈子他刚到魔都,一个少妇问他往南怎么走,他见少妇漂亮,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东南西北,就凭着感觉指了一下,那少妇道谢走了。

好巧不巧隔天那少妇又遇见了他,指着他就是一顿臭骂:看你长得挺让人信任,做事却一点不靠谱,我问你往南怎么走,你给我指北……好歹让我找到你了……

“我要到窑厂去,到了这路口一下子脑子迷了,找不到北了!”

嗨,您老早说啊……郭灶火舒了口气:“有年人,我就是去窑厂的,我带你过去吧!”

俗话说人一天有三迷,这老妇人是到窑厂去的,她到了四岔路口迷失方向的同时脑子也迷糊了,忘记了找不到窑厂,你找那高耸的大烟囱不就行了?

其实那大烟囱离她不远,抬头就能看见。

“那好啊,谢谢你啊小伙子!”

老妇人说着弯腰捡起一个底有点破,用薄竹片补过的篮子挂在扁担的一头,篮子里都是些破碗破罐的,扁担的另一头挂着个有破洞的蛇皮袋(化肥袋子),能看出里面是棉被,看样子这是走亲戚来了。

“不用谢,我帮你拿东西!”

郭灶火说着走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我身子骨还利索,拿得动。”

老妇人把扁担放到肩上,右手搭着篮子的把手,左手攥着蛇皮袋的口子,走起路来小扁担一颤一颤的。

一个面目黝黑的干瘦汉子,手里握着马鞭,赶着一辆满载红砖的马车从身边驶过,带起一阵尘土,马身上的汗腥味扑鼻,马掌踏在坚硬的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音。

郭灶火跟在老人身边:“有年人,你到窑厂找人?”

“小伙子,你说什么?”老妇人侧着耳朵。

“我说,你是到窑厂找人吗?”

老妇人连连点头:“哦,听见了,听见了,窑厂里好多人呐?!”

郭灶火懂了,老妇人还挺谨慎。

这也不怪。

农村常说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出门在外逢人只讲三分话,还留七分防坏人。

这句话奶奶不知道在他耳边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对人捣实锤(实话)。

“对对对,窑厂里的人很多。你看,前面就到了,那边有驴车出来的地方就是窑厂的大门了。那边还有个大烟囱子。”

“哦哦哦,可算是找到了!”

老妇人这下子听见了,也看见了那个高耸入云的大烟囱。

到了大门门口,郭灶火手指方向:“有年人,那边是窑厂生活大院,那边是打砖坯的地方,大烟囱就不用说了,是烧砖的地方,那边是推土的,你要找的人在哪里,自己过去找,我就不送你去了。”

“好的好的,小伙子,谢谢你,出门还是好人多呀!”

老妇人连连夸赞郭灶火。

“行,那你先忙,我在这附近转转!”

郭灶火说着朝窑室西面的斜坡走去,现在上午十点多钟,也是最忙的时候,站在窑室顶部往下观察的清楚,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窑室的西面也摆着一排排刚出窑的砖,郭灶火边走边思考,到了转弯处冷不防和从迎面急匆匆走来的季寻雪顶面,二人之间相隔很近,骤然碰面连忙互让,却总是阴差阳错的让到同一边,终于撞个满怀。

郭灶火下意识的伸手一抱,季寻雪才没有被弹开摔倒,他也被对方狠狠顶了一下。

“快放开我!”

季寻雪双手推着郭灶火的胸口后退,抬头看了一眼郭灶火后迅速扫一下四周。

“你顶的我胸口好痛。”

郭灶火双手捂着胸口,表情有点痛苦,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丫头脸上涂粉了,虽然是廉价粉,但涂在漂亮女孩的脸上,档次瞬间就上去了。

“流氓,甩子!”

季寻雪低声骂了一句,慌里慌张的,头也不回的朝厕所跑去。

“原来是尿急。”

看着季寻雪忙匆匆的背影,郭灶火真想上去把她拉住聊一会,看她憋尿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

重生者的运气就是好啊,走路都能和美女撞个满怀。

郭灶火从斜坡走上窑室顶部,整个窑厂顿时尽收眼底。

窑室的东西两侧摆满从窑室里推出来的砖,随着出砖的速度加快,两边放眼看去,火红一片。

窑室的北侧有一条通往大门的路。

其实整个窑厂没有大院墙,场内也只有这条大路能走得下骡马拉的砖车,就在这条路的尽头设了一个大铁门,方便检查出厂人员的车辆,于是那里就成为了窑厂的大门。

在大路北侧二三十米处就是窑厂最大的场地,一排排码着已经干透和半湿半干的砖坯。

已经干透的砖坯上盖着一层稻草毡,随时可以进窑室被烧成成品砖,没干透的砖坯裸露在空气里,被风吹日晒晾干。

在这块最场地的西北角,就是砖坯班,机器声轰隆隆传来,工人们在辛苦的劳动。

距离砖场不远处有一排马桩,此时系着十几头牲口,都在低头吃干草料,有马有驴,还有骡子,其中一匹母马带着没上缰的小马驹。

在已经堆放好的成品砖的四周,十几辆大车停在边上,有老有少的拉砖人就像一群破衣遮体的叫花子,脚穿黄胶鞋,身上落满灰尘,被晒得焦黑的脸在红砖的衬托下发紫,一个个弯腰低头,神情呆板,机械般的用砖夹子把砖夹起放到大车上,一排排的码好,摆齐。

看着眼前这群劳动者,郭灶火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副名画。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