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紫罗兰与新生

星斗大森林外围的硝烟还未散尽。泥土中混合着蓝银草的清香与血腥味，一株幼嫩的蓝银草在焦土中轻轻摇曳，草叶上沾着未干的血珠。

“教皇冕下，战场已清扫完毕。“鬼魅单膝跪地，阴影中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唐昊带着那十万年魂兽逃走了，但我们发现了这个。“

千寻疾苍白的手指掀开染血的襁褓，露出一张熟睡的婴儿面孔。孩子额间有一道淡蓝色纹路，正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带回去。“千寻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这可能是...咳咳...那魂兽的...“

话音未落，教皇的身体晃了晃。鬼魅急忙上前搀扶，却没注意到襁褓中的婴儿睁开了眼睛，瞳孔深处有金光流转。

武魂殿地牢的滴水声与呻吟声混作一团。比比东蜷缩在石床角落，禁魂锁链缠绕着她纤细的皓腕。凌乱的粉紫色头发垂落在苍白如雪的脸颊旁，被泪水浸湿的发丝黏在唇角。单薄的白色囚衣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领口处露出精致的锁骨。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更添几分破碎的美感。当月光透过铁窗洒落时，她颤抖着抱紧双膝，脚踝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腕上的禁魂锁链叮当作响。突然，牢门被粗暴地踢开。

“东儿...“千寻疾拖着残破的身躯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被金光笼罩的婴儿，“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比比东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婴儿脸上时，心脏突然漏跳一拍——孩子正对她伸出小手，眼中含着泪光。

“这是...？“

“唐昊留下的孽种。“千寻疾露出狰狞的笑容，“但很适合...做你的孩子不是吗？毕竟你永远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当千寻疾的手即将碰到比比东肩膀时，婴儿突然发出刺耳的啼哭。一道金色屏障从孩子体内爆发，将千寻疾狠狠弹开。比比东惊愕地看着老师撞在墙上，噬魂蛛皇武魂竟不受控制地自动附体，两条蛛腿狠狠扎入千寻疾的身体里，吸收着他的魂力与生命力。

“不！这是...！“千寻疾的瞳孔剧烈收缩，但是这时他几近油尽灯枯，又被噬魂蛛毒麻痹身体。他体内的重伤突然恶化，蜘蛛武魂的剧毒反噬自身。当鬼魅闻声赶来时，只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比比东，她怀中紧抱着安然入睡的婴儿，而教皇的身体已经冰冷。

婴儿的小手抓着比比东的一缕粉紫色碎发，金光渐渐没入他体内。比比东低头看着这个间接帮她解脱噩梦的孩子，泪水终于决堤。

“从今以后...你就叫林默。“她将脸贴在婴儿柔软的额头上，“我的...默儿。“

六年后，武魂殿后花园。

“义母！快看我的蓝银草！“稚嫩的童声惊飞了树梢的雀鸟。六岁的林默举着一株闪着微光的蓝银草，赤脚踩在晨露未干的草地上。

比比东放下手中的政务卷轴，紫金长袍扫过鸢尾花丛。当她俯身时，发间的教皇冠微微倾斜，阳光透过冠冕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不是普通的蓝银草。“她接过那株植物，指尖轻触叶片边缘的淡金色纹路，“默儿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边石头下面！“林默兴奋地指向花园角落，突然打了个喷嚏。早春的风还带着凉意，他单薄的睡衣立刻被吹得贴在身上。

比比东蹙起眉头，解下自己的貂绒披风裹住孩子：“又不穿鞋就跑出来。“责备的话说着，手却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着凉了怎么办？“

林默趁机钻进披风里，小脸贴在比比东胸前：“有义母在就不会生病！“他仰起头，突然伸手碰了碰比比东垂落的发丝，“义母的头发比蜘蛛丝的魂导器还漂亮。“

这个比喻让比比东哑然失笑。自从三年前林默在藏书阁看到蜘蛛丝制作的魂导器图纸后，就总爱用各种魂导器来比喻身边的事物。

“教皇冕下。“菊斗罗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长老们已经到议事厅了。“

比比东脸上的温柔瞬间收敛，但抱着林默的手臂却没松开：“告诉他们在魂导器研发完成前，少来烦我。“

待菊斗罗退下，林默突然拉了拉比比东的衣袖：“义母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紫色的小蜘蛛。“

比比东一怔，随即失笑：“胡说。“

“真的！“林默认真比划着，“就像这样——“他努力瞪大眼睛，模仿蜘蛛腿的形状用手指拉扯眼角，结果把自己绊倒在花丛里。

比比东连忙把他捞起来，发现孩子膝盖上擦破了一点皮。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华贵衣袍的一角，轻轻按在伤口上。

“疼吗？“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春风。

林默摇摇头，突然凑近比比东耳边：“义母身上有紫罗兰的香味。“顿了顿又补充道，“和地牢里的味道不一样。“

比比东的手突然僵住。她从未带林默去过地牢，更没提过自己曾被囚禁的往事。

“默儿怎么知道地牢？“

林默困惑地眨眨眼：“就是...做梦梦到的。“他小手无意识地摸着额头的蓝色印记，“梦里义母抱着我，那里好冷...但有金光...“

比比东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这六年来，林默偶尔会说出些令人心惊的话，仿佛亲眼见过某些他不可能知道的场景。最令她不安的是，每当月圆之夜，孩子额间的蓝纹就会微微发亮。

“冕下。“鬼魅如幽灵般出现在回廊阴影中，“武魂觉醒仪式的准备已经完成，明日辰时即可开始。“

比比东点点头，突然问道：“鬼长老，当年你发现默儿时，可曾注意到什么异常？“

鬼魅的视线在林默额间停留片刻：“那日星斗大森林上空，曾有蓝金色光芒与昊天锤虚影相撞。“他意味深长地补充，“而这孩子落地时，方圆十里的蓝银草都开出了金边小花。“

林默对这些对话似懂非懂，只是玩着比比东衣襟上的宝石纽扣。当一片蓝银草叶子飘落在他手心时，叶子边缘突然镀上了一层金辉。

黄昏的浴池水汽氤氲。比比东挽起长发，试了试水温：“默儿，该沐浴了。“

林默却躲在屏风后不肯出来：“我自己会洗！月关爷爷说男孩子长大了要自己...“

“月关再多嘴，我就让他去扫一年的厕所。“比比东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过来。“

最终林默还是红着脸被抱进了浴池。水温恰到好处，水面漂浮着他最喜欢的蓝楹花瓣。比比东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从林默记事起，义母就坚持亲自为他沐浴，从未假手于人。

“义母的手好软。“林默突然说道，小手捧起一朵被水浸湿的花，“比花瓣还软。“

比比东用海绵擦过孩子纤细的背脊，注意到他肩胛骨处有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形状像是一片蜷缩的叶子。这是去年才开始出现的，她曾查阅无数典籍，却找不到相关记载。

“明天就要觉醒武魂了。“她将洗发膏揉出泡沫，“默儿紧张吗？“

林默仰头让比比东冲洗头发，突然问道：“如果我的武魂很弱，义母还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让比比东停下了动作。她捧起孩子的小脸，一字一句道：“无论默儿觉醒什么武魂，都是我的孩子。“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落，“哪怕是一株蓝银草...“

“蓝银草才不弱呢！“林默突然激动起来，浴池里的水无风自动，“它能...它能...“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仿佛有什么记忆要破土而出。

比比东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立即将孩子抱出浴池：“默儿？“

林默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清明：“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蓝银草很厉害。“他裹着毛巾打了个喷嚏，成功转移了话题，“义母，我饿了。“

晚餐是林默最爱的蜜汁烤柔骨兔，比比东破例允许他在教皇寝宫用餐。烛光下，她耐心地将兔肉切成小块，时不时擦去孩子嘴角的酱汁。

“慢些吃。“她将果汁推到林默手边，“明天觉醒前要空腹，今晚多吃些。“

林默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问：“义母小时候也这么紧张吗？“

比比东的手顿了顿：“我六岁那年...“她的目光穿过烛光，看向遥远的过去，“老师带我去猎杀第一只魂兽时，下着暴雨。“

林默突然放下餐具，绕过桌子扑进比比东怀里：“以后我陪义母去打猎！我的武魂一定会很厉害，保护义母！“

比比东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发丝，没有告诉他教皇从不需人保护。此刻她只是贪恋这份温暖——这个意外闯入她黑暗人生的孩子，像一束光照亮了武魂殿最阴冷的角落。

就寝前，林默执意要为比比东梳头。这是他们特殊的睡前仪式，尽管孩子的手法笨拙，总会扯痛她的头皮。

“义母的头发像星空。“林默握着玉梳，小心翼翼地从发梢梳起，“粉紫色的星空。“

比比东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孩子，突然问道：“默儿想要弟弟妹妹吗？“

玉梳“啪“地掉在地上。林默扑上来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不要！我只要义母！“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比比东转身将孩子抱到膝上，发现他眼中竟噙着泪水。这反应远超她的预期，连忙安抚道：“好，只要默儿。“

林默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说：“义母是我的...一个人的。“

这种近乎偏执的独占欲让比比东既心疼又困惑。她哼起一首古老的安眠曲，直到怀中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月光透过纱幔，照在林默微微发光的额间蓝纹上。比比东轻抚那道纹路，思绪回到六年前的地牢。当时没入孩子体内的金光，这些年偶尔会在危急时刻出现，比如上次林默从台阶摔下时，金光曾短暂地托住了他。

“你究竟是谁呢...“她喃喃自语，指尖描绘着孩子的轮廓，“我的默儿...“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武魂殿尖顶上方。沉睡中的林默突然蜷缩起来，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个名字：

“阿...银...“

比比东的手猛地僵住。这个名字，她听到过——那是十万年蓝银皇化形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