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跟我一样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被一个游手好闲，诡计多端的男人给骗了。”女鬼冷哼一声道：“你知道那马车为何会失控吗？是他故意拿东西招惹那马，那马气急了才会冲出来。你以为他是故意救你吗？你错了，是他为了挡灾，把你拽过去的。只是他运气好，误打误撞的竟让你以为是他救了你。”
“是这样吗？”珠儿挣扎着起身：“可我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就不能害你吗？他原就是个小人，小人行事是没有理由的。”女鬼白了三郎一眼，由于她的模样吓人，三郎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越发难看。
“你以为他是恩人，带他去看大夫，出手阔绰，他便知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他谎称自己爹娘不在，就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心，你带他回家，让他萌生了娶你的心思，你爹娘容不得他，他便破釜沉舟将你诓骗出门，以为只要将生米做成熟饭，就可以一劳永逸。只可惜，你眼瞎，你爹娘的眼不瞎，早看出他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的没错，是我眼瞎。”珠儿咬着唇：“可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他，自问还是能做他的娘子的，他为何不愿娶我？”
“因为你不再是董家的大小姐，你被你爹娘赶出了门。”女鬼道：“你以为什么样的爹娘才会生出像他这样的儿子来？他是不好，可他爹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比你更了解他的爹娘，知道他们看不上你这样的穷儿媳，他干脆不去费那番心思，不把你带到他的爹娘面前挨数落去。”
“可我坏了他的孩子。”珠儿摸着已经空掉的肚子：“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孩子？你以为他会在乎你的孩子吗？跟即将到手的银子比起来，孩子算什么。况且，他是回去成亲的，只要成了亲，他还怕没有孩子吗？”
女鬼的话让珠儿无言以为，只能默默地噙着眼泪。
女鬼似乎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他压根儿没去做什么小买卖，他把你娘亲给你的那些钱全部拿去赌了。”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南锦衣看向女鬼：“你跟着他？你是他的老相好？”
“呸！就他这样也配做我的相好。”女鬼白了三郎一眼：“我那个负心汉长得跟他差不多，也是个当官的。”
“我不认识你。”柳韩山赶紧撇清自己：“我要是娶锦儿的，我可不是什么负心汉。”
“负心汉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女鬼飘到柳韩山面前：“我与他本是青梅竹马，后来他家道中落，是我让我的爹娘收留了他。我们供着他吃，供着他穿，还供着他去私塾念书。我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红袖添香，才子佳人。进京前，他拉着我的手，跪在地上向我的爹娘起誓，说待他金榜题名，便用八抬大轿迎我回家。”
“他中了状元却没有娶你？”
“他娶了旁人，娶了一个自认为更配得上他的人。他嫌弃我爹娘是小门小户，嫌弃我是乡下女子没有那么多的见识。可怜我痴心不改，为了他要死要活，竟不顾爹娘的阻拦冲到了他的喜堂上。我原是想问他要一个解释，哪怕他骗骗我，说他是迫不得已的也好。可他没有，他护着他的心上人，用我从未见过的厌恶的表情对着我，用我从未听过的话语羞辱我。我爹娘为我出头，竟被他指示着下人活活打死。”
女鬼说着，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极其清秀的小姑娘，却生了满头白发。
“我看着我爹娘被打，看着他们将我爹娘的尸体丢在一旁自顾自的成亲，看着他指示下人将我丢出门外，我挣脱下人，冲着他扑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已是人去楼空，偌大的喜堂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穿得不是嫁衣，这身上的每一寸颜色都是我爹娘的血。青丝白发，是他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那个负心汉呢？”柳韩山问：“你可曾放过他？”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女鬼的头发炸起来，整个屋子都被白发覆盖：“我找到了他，当着他的面杀了新娘子。他跪在地上求我，说他是迫不得已，说是他的恩师看中了他，想要他去做他们的乘龙快婿。他无父无母，无根无基，没得选择。我同情他，理解他，但我不会放了他。从前，他最爱的便是我的头发，说要与我做结发夫妻，我遂了他的心愿，用我的头发送他上路。”
“既已经报仇为何留在世间？”南锦衣看了眼地上的篦梳：“你是被人困在梳子里的？”
“记不得了。”女鬼道：“我只记得我杀红了眼睛，从子夜到黎明，我让那满府上下没有一个活口。”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南锦衣指着被吓懵的三郎：“你与他们并无瓜葛。”
“是他将我唤醒的。”女鬼指着三郎：“他将我揣在怀里，我醒来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骂娘。他赌输了，将珠儿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输的是干干净净。他不止输掉了自己的钱，他还输掉了从赌坊借来的钱。因为还不起，因为赖着不肯走，他被赌坊里的人殴打，打着打着他就吐血了，打着打着，他的血就沾到了篦梳上，而我闻着血腥气苏醒了。”
“原来他的伤是那么来的。”珠儿笑出了眼泪来：“亏我还心疼他，以为他是做小买卖与人起了争执，安慰他说银子丢了不要紧，我还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几天。是我眼瞎，是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娘。”
眼见着珠儿情绪失控，南锦衣只能先将她安抚下来，劝说她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折腾自己。爹娘总归是疼爱自己的，让她好好保养身体，待身体好些了，回董家给爹娘认个错。至于孩子，或许是他自己不想来到这个世上，不想成为珠儿的拖累，不想要那样一个人做自己的父亲。
女鬼为珠儿抱不平，伸手就要取三郎的命被南锦衣拦了下来。
南锦衣说她知道三郎该死，待事情了了之后，她自会给他一些惩罚。眼下，她不允许任何人动他，因为他极有可能是他们找到朱大人，破解赈灾银离奇被盗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