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篦梳 (7)

  • 撞妖记
  • 绾紫彤
  • 2146字
  • 2024-03-27 19:44:12

“这求姻缘怎么还求出了短命鬼?”南锦衣握紧了手中的篦梳:“是只她这样,还是所有到普济寺里求姻缘的人都会这样。”

“这就是桃花仙神奇的地方。”香客瞅了南锦衣一眼:“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的?”

“嗯!”南锦衣点头:“我是外乡人,偶然路过此地,听说普济寺的香火很灵验,这才来的。”

“那姑娘是已有心上人还是没有?”香客又问:“姑娘莫怪我多嘴,我也是关心姑娘才问的。”

“有与没有不是一样吗?”南锦衣反问:“不都是求一桩好姻缘吗?”

“话是这么说,可这姻缘有随缘的也有生拉硬扯的。”香客压低声音:“像我娘,便是通过这寺院里的桃花仙与我爹生拉硬扯到一起的。”

香客告诉南锦衣,他爹娘的那桩姻缘,纯粹是桃花仙促成的。他娘喜欢他爹,打小就喜欢,可妾有情,郎无意,眼见着心上人就要被旁人抢走,他娘一狠心,便到这普济寺里求姻缘。也是他娘运气好,第一回来便抽中了桃花签。

这普济寺的姻缘与别处不同,想要入寺求姻缘者,必须拿到由桃树枝做成桃花签。只有中签者,才能得到桃花仙的相助。他娘是怎么求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他娘打从普济寺回来没多久,他爹的心上人就因病去世,而他奶奶直接让人去他们家里提了亲。

“你娘如愿以偿,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姑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香客叹了口气:“这桃花仙的姻缘是那么好求的吗?这旁人的姻缘是那么好抢的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要付出一些你舍不得的。”

“你娘她怎么了?”南锦衣问,看了眼面前的普济寺。

“我娘倒是没什么,守着我爹安安生生过了一辈子,可我爹不喜欢我娘,就算是娶了她,就算是生了我,他也依旧不喜欢我娘。终其一生,他的心都在他的心上人身上。我娘知道这段夫妻缘分是她求来的,加上我爹的心上人死了,她也不在意我爹惦念旁人。只要我爹守着她,她就高高兴兴的,至于我爹高不高兴,她不在意。至于我外祖父与外祖母是不是因为她的事情而亡的,她也不在意。熟悉我娘的人都说,我娘是为了她跟我爹的姻缘,拿她与我外祖的亲情做了交换。说好听点儿的叫没心没肺,说难听点儿的自私自利,我娘这一辈子,纯粹是为我爹活了。”

香客说着看了南锦衣一眼:“姑娘若是与心上人两情相悦,大可不必来求这寺庙里的桃花仙。若他心中无姑娘,姑娘也要仔细掂量掂量,看看嫁给他这样的人值不值得。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像我娘那般想得开怕是没有几个。若是姑娘没有心上人,倒是可以进入寺中求一求,只是求人办事儿,总要付出一些东西,是什么,说不准。”

“多谢。”南锦衣道谢,将话题引到了刚才那位妇人身上:“小哥可知方才那位求得是什么?”

“姑娘是问那个求了七次的人吧?”香客道:“她求了七次,却只有四次应验,姑娘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南锦衣虚心求教。

“因为其中三次她求的不是姻缘,而是夫君的命。”香客道:“她出身贫寒,十三岁那年被卖给旁人做妾。那人是个做烧饼的,长相一般,老实勤快,倒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之所以纳她为妾,是因为娘子身体不好,需要有个女子为家中延续香火。她呢,年纪虽小,心眼却多。进门后没多久就跑到这普济寺里求姻缘,希望丈夫的原配早死,希望丈夫能扶她上位。”

“求这样的姻缘桃花仙也会应许吗?”

“自然是不应的,所以她第一次到普济寺求姻缘是无功而返的。”香客道:“可她年纪小,生的也娇俏,加上能说会道擅哄人,没多久就把男人哄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孩子的事情,直接把男人留在了她的房里。这大娘子的房间与她是隔壁,她故意制造出来一些声响出来刺激大娘子,没过多久,就把大娘子气得郁郁而终。她呢,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地上了位,成了烧饼铺的老板娘。”

“是有些不择手段,可大娘子的死,也不能尽数算到她的头上。”南锦衣道:“那烧饼铺的掌柜?”

“得病死的。”香客道:“但病的蹊跷,是在她怀着孩子到普济寺里上香之后死的,与那掌柜一同去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是打从那天起,变成了溧阳城中人人都想娶却又害怕娶的女人。”

“小哥拜过桃花仙吗?”南锦衣看向小哥篮子里的香烛。

“姑娘真是打从外地来的,不晓得这桃花仙的规矩。这桃花仙啊,只接受女子的朝拜。男子,莫说是跪拜桃花仙求姻缘,就连那供奉着桃花仙的院落都进不去。”香客见南锦衣盯着自己的篮子,微微一笑解释道:“这篮子,是帮我娘挎的,她去那边买东西了。我们入寺庙不是拜桃花仙,求姻缘,而是像佛祖求平安。”

“你家中有事儿?”见香客为人坦诚,南锦衣不免多问了几句。

“没事儿,我们家里能出什么事儿。”香客一脸苦相:“全是我娘的执念!我爹病了,病得奄奄一息,整日里想得都是尽快离开我娘,去地下见他的心上人。我娘舍不得我爹,舍不得让他下去,除了用汤药吊着我爹的命,还日日来这普济寺里烧香拜佛,希望佛祖大发慈悲,让我爹早日好起来。所以我劝姑娘,不是自个儿的姻缘莫要强求。”

“你既知内情为何不劝你娘随了你爹的心愿?”

“姑娘让我如何张口?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不是我娘伤心就是我爹痛苦,我做儿子的,该帮谁,不该帮谁。帮娘是不孝,帮爹亦是不孝。我能做的便是尽量劝我娘,劝我爹,可他们一个比一个固执,我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说话间,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妇人面色苍白,眉眼处却是红的,像是染了一抹桃花色。随着妇人走动,一股桃花香夹杂在檀香与脂粉香中若隐若现,待妇人走近时,南锦衣注意到了她的影子,那是一个被吃了一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