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瘟鬼(12)

  • 撞妖记
  • 绾紫彤
  • 2105字
  • 2024-03-27 19:44:12

李四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且房间里充斥着一股令他熟悉的味道。他习惯性的抬起手,发现那股味道越发浓烈了些。凑近一瞧,两只手上全都是干涸的血渍。他盯着自己的手,像是才从一个冗长的噩梦中醒来。那个噩梦令他疲惫不堪,且带着一丝恐惧,而他却全然想不起与那个梦有关的内容。

将沾满血污的手放下,映入眼中的是女儿那张稚嫩的脸。他激动地坐起身,吓得女儿往后退了半步。

她手里捧着一个碗,碗里盛着半碗清水,在她倒退时,清水洒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裙子和鞋面。她穿着一件极其好看的衣裳,就连鞋子都是锻面儿的。

一时间,李四有些回不过神来。他问女儿:“我们这是在哪儿?”

女儿摇头,将碗递了过来。李四接过碗,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碰女儿的脸,想到手上的血污,又收了回去:“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是爹没用,找不来钱,给你和弟弟请不来好大夫。你娘若是知道我这般没用,怕是又要骂我了。”

“弟弟的事情与爹爹无关,就算娘知道了,她也不会骂你的。”女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弟弟小,想娘了。”

李四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闺女说得没错,弟弟小,他去找你娘了。我笨,你娘怕我一个人不成,就把你留给了我。”

“嗯,我以后都会陪着爹的。”女儿乖巧的点头,将目光也移到了李四的手上:“爹爹昨个儿晚上是去宰猪了吗?这手怎么没洗?”

“洗,爹爹这就洗。”李四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袍。

丢失的记忆在看见黑袍的那一刹那全部都涌了出来。

他想起了在监牢中发生的事情,想起了回家接女儿的事情,想起了隔壁阿婆看见他的表情,想起了……他紧握双手,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未免女儿担心,他轻轻点头,挤出一抹笑来:“爹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很多重要的事情。”

“忘了就忘了吧,能被爹爹忘记的,一定是不重要的事情。”女儿将一块儿干净的抹布递给他:“爹用这块布擦吧。”

“这是哪里?是爹带你来的,还是有什么人带着你跟爹来的?”李四一边搽脸,一边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大房子,雕梁画栋,很是奢华,但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一扇门,且房门很小,看着相当古怪。李四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小女儿。女儿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起那个黑衣人的手段,他确认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是毫不知情的。折返,自门口来到窗前,用力一推,扑面而来的坟包吓了他一跳,让他赶紧把窗户给合上了。

“女儿看过了,那外面的坟是娘的。”女儿开口,看着李四的脸:“娘旁边还有一个小坟包,里面住得是弟弟,我看见弟弟的小木马了,就放在那边的草丛里。”

女儿向着窗口指去,李四心里一惊,却又耐不住好奇,用微颤着的,发抖的双手将窗户再次拉开。

窗外的多是老坟,旧坟,残破不堪的孤坟,可在这些坟包里,有两座新坟,很是惹眼。其中一座,墓碑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他李四的夫人。在夫人的坟包后面,还有一座新坟,因为坟包大小一样,高低相同,所以一眼看过去,会以为只有一座。通过坟包上的那些东西,李四知道,那是他老娘的。

两座大的坟包中间夹着一个小的,坟土很新,没有墓碑,因为是他儿子的。旁边的枯草丛里,的确有一只手工做得小木马。

小木马是儿子出生那年,他特意找城里的木匠师傅学的,为了拜师学艺,他连着给那位师傅送了十几天的猪肉。他杀猪卖肉是一把好手,做木匠活儿却笨得很,就这么一只小木马,拆了装,装了拆,足足折腾了一年才终于有了个木马的样子。

儿子第一次玩耍,是在他一岁半的时候。他一脸忐忑的看着儿子,就怕他不喜欢。傻小子,倒是有些骑马的天赋,刚被抱上去,就用那双小胖手搂住了马的脖子,笑得咯吱咯吱的。娘子站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母亲在厨房里做饭,时不时的出来看一眼,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记得特别清晰的,幸福的画面。

就在他回忆着过往的时候,草丛里的小木马突然动了一下,他的心脏跟着一跳,再看时,那小木马竟自顾自地摇了起来。坟包上的灵幡被吹得呼呼啦啦,风中似有孩子的笑声,一阵一阵的。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淌下来,他赶紧后退,将窗户用力关上。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他明明记得,他把老娘他们埋在了自家祖坟里,可她们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带着满心的惊惧回过头去,见女儿低着头一动不动。他轻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女儿既没有抬头,也没有答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走过去,刚一伸手,女儿就倒在了地上,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此时竟变得煞白煞白。

李四抱起女儿就往外冲,刚到门口,门开了,黑袍人站在外头。他的身后,是无数的孤坟,不只有孤坟,还有散落的白骨,以及停在原地,正回头看他的野狗。

“这是哪里?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黑袍人往前走了一步,李四下意识地抱着女儿后退,头也低了下去。

“不,您误会了,我不是在质疑您,我也不敢质疑您,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娘死了,娘子死了,儿子也死了,我就只剩下她了。”李四抬起头:“若是连这个女儿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只是累了。”黑袍人看向李四的女儿:“她病得很严重,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让她一下子就好起来。你,听明白了吗?”

李四听明白了,他知道黑袍这是在用他的女儿来要挟他,他没得选择。将女儿放好,他走到黑袍跟前,稳稳地跪下:“您还需要我为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