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知道的？”楚云峥用扇子点了下小春的肩膀：“本大人的记性很好，你方才所报的五盘糕点里可没有这个百合糕。不是你们御膳房做的，你一个在御膳房里打杂的小太监是如何知道那两块糕点有问题的？莫非，那糕点是你做的，是你在里头动得手脚？”
“不，不会的，小春他不善厨艺，且一直跟在我身边。”李木金顾不上别的，赶紧护住小春。“你这孩子，在两位大人跟前瞎说什么呢？什么百合糕，我怎么没瞧见。”
“李公公这眼睛是不大好使了吗？”陈公公斜睨了一眼：“那么一大盘子百合糕，我站这么老远我都看见了。”
“陈公公我——”李木金欲言又止，看着陈公公将头低了下去。
小春不慌不忙，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我娘生前最爱做的就是百合糕，手艺比起御膳房的师傅来说丝毫不差。可惜我娘嫌弃我是个男孩子，认为好男孩儿应该志在天下，不应该留恋在厨房那种烟火之地，显得没出息。可我自幼跟在我娘身旁，看着她去山里采百合，看着她将那些百合花制成美味可口的百合糕。”
小春深吸一口气：“这百合糕是以生百合，蔗糖为主制作的糕点，有滋阴润肺，止咳清热的效用，很适合小孩子吃。但百合与百合不同，有些是可以制成糕点吃的，有些则是有毒的，在采集的时候就要进行区分。倘若有人不慎，将有毒的百合混进了没毒的百合里，食用百合糕的这个人就会中毒而亡。”
“你的意思是，那两块百合糕是被淑妃娘娘吃掉的，而淑妃娘娘吃掉的百合糕是用有毒的百合做的？”楚云峥看向站在一旁的御医：“淑妃娘娘是中了百合之毒吗？”
“回楚大人，咱们眼下只能确定淑妃娘娘是中毒而亡，至于是不是中了百合的毒，还需仔细验看。”老御医拱手上前：“老夫与大人说句实话，这有毒的花花草草多了，中毒之后的症状有相似的，也有不相似的，想要区分，只能从中毒者生前所食用的东西以及中毒后所呈现出来的症状做分析，可淑妃娘娘的中毒症状不明显，生前所食用的东西里头也没有检验处有毒的成分，这个毒，不好认啊。”
“请问这位大人，淑妃娘娘中得可是慢行毒？”小春面向那位御医。
“你是如何知道的？”老御医睁大眼睛：“方才我们就是在为这件事情起争执。依着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淑妃娘娘中的是慢性毒药，那些毒素是一点一点累加的。而且，经由老夫的判断，这毒药还有个发物，有可能是淑妃娘娘所饮用的酒。”
“酒？”柳韩山拿起倒在地上的酒瓶子闻了闻：“这是百草酒，是京城里盛行的专为女子酿得酒，据说这酒里有一百种名贵药草，长饮，可益气补血，有助容养颜的功效。我们柳家的酒坊里就有这种酒，我娘跟我姐姐也喝。听老御医的话，莫不是这百草酒里有问题！”
“若是单饮此酒没有任何问题，我家夫人也在饮用。”老御医抚着胡子：“这酒的确是药酒，但不像那些酿酒者说得那样，有一百种药草，充其量，也就七八种而已。长饮，的确对身体有益，但助容养颜是虚弱。这人的容颜，全靠后天保养，只能老的慢些，哪能永远不老。所谓的后天保养，也不是单喝这么一杯药酒就行的，需得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注意。打个比方来说，官家夫人就算是不喝这个百草酒，也比那些乡下种田的农夫老的慢。”
“老御医你究竟想说什么？”楚云峥有些不耐烦：“你方才说得那些与这百草酒有何干系？与淑妃娘娘中毒一事，又有何干系？”
“楚大人莫急，人老了，话比较多。”老御医低了下头：“这百草酒我品过，每一批跟每一批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除了像我这样的大夫外，只有长期嗜酒之人才能分辨出来。可这百草酒是针对女子的，且对外宣称的是不宜多饮，故而那些买酒的夫人和小姐是辨别不出来的。我亦曾调查过，这酒的味道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每次酿酒时使用的药草不同。这药草不同于别的东西，它是分季节的，想要酿出好喝的百草酒，就必须要选用新鲜的药草，故而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要调整更换一下。”
“我明白老御医您的意思了，假如这百草酒里有七味药草，他们更换掉一味，或者找类似的药草替代，整体口味不会变太多，功效相似，但药草本身的药性却改变了。”
“不错，就是柳大人您说的这个意思，这个药酒的药性是会改变的。”老御医长叹一口气，看向淑妃娘娘：“若是身体健康之人，服用这百草酒只有益处没有坏处。若是身有疾病的，且刚好与这药酒的药性相冲撞的，长期饮用便会促生别的疾病，可由于患者不会将自身患病与这百草酒联系起来，而药酒本身无毒，很容易就会将此事忽略过去。以老夫的经验来看，那百合是微毒，就算是长期积攒下来的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毒发身亡，可若是有个发物，那就不是一种毒了。”
“有证据吗？”柳韩山问：“您是宫里的老御医，您一定有法子辨别的。”
“没有！”老御医摇头：“在两位大人来之前，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就已经将这里头的东西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闻了个遍。所有的糕点，包括他刚刚提及的那个百合糕都没有任何问题。百草酒就是百草酒，因为酒味儿过浓，掩盖掉了原本药草的味道，我们已经无法辨认这百草酒的成分。”
“可以去问这酿制百草酒的酒坊！”楚云峥摇着扇子。
“若这东西是后天加进去的呢？”老御医问：“除非抓到那个凶手，否则淑妃娘娘的死只能是一桩悬案，一桩糊涂案。”
“淑妃娘娘的死不会成为一桩悬案。”静默好久的小春再次开口：“我手里拿的这个便是毒百合的花瓣，是用来装饰百合糕的。它看起来与那些无毒的百合一样，但花瓣上的脉络不同，只有仔细分辨过的人才能认出来。我娘就是被这种花给毒死的，我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