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语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婚丧嫁娶都不是某个人的事情，即便爹娘愿意为他出头，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爹娘。刘夫人没有催促他，只是给他寻了个理由，让他暂时搬到祠堂里去冷静几天。
说来也巧，就在他搬去祠堂的那天晚上，秋水镇又下起了小雨。刘静语无心看书，走到窗户前，静静地盯着那株桂花树。几乎是同一时间，小蝶再次出现。与第一次不同，刘静语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四目相对，刘静语只问了一句：“你来了？”
小蝶点头微笑，也问了句：“你想起来了？”
刘静语轻轻摇头：“没有，是我娘告诉我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若我能早些知道，我一定会
将那门亲事给推了。若是推了，就不会让我娘他们左右为难了。”
小蝶看着刘静语摇了摇头：“那是一门好亲事，我去见过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能娶她为妻是你的福分。”
“那你怎么办？”刘静语问：“你明明才是——”
“都过去了。”小蝶淡淡道：“你不是过去的刘静语，我也不是过去的小蝶，我爱你，与幼年时一样。你爱我，却仅限于自己的愧疚之中。静语，我们分开的太久了，那些原本刻骨铭心的感情已经淡去了。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回来的。”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记得你，我这里有你。”刘静语戳着自己的心口：“你就被我藏在这里，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了。小蝶，给我一些时间好嘛，我会把你，把我们过去的那些事情想起来的。”
“我相信你。”小蝶抬头，露出盈盈笑意：“静语，你想要娶我吗？你愿意在这棵桂花树下娶我吗？”
“愿意！”刘静语点头：“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无论让我们刘家付出什么，我都要把那门亲事给退了。”
“不用，我说的不是那种。”小蝶拦住刘静语：“我说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成亲，以天地为媒，你知我知的那种。”
“不，我不能委屈你。”刘静语摇头，嘴上坚决，心里却有那么一丝犹豫。
小蝶是妖，妖可以洞穿人心，她焉能看不出来。可看出来的又能怎样，人妖殊途是她永远改变不了的，况且她没有时间了。就算刘静语愿意为她牺牲，她也不愿意。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妻子，一个人的妻子。
想到这里，她轻轻挥手，见雨水隔离在他们之外。
“静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我现在的状况就像是你们人类说的鬼魂。我的时间不多了，能来见你的次数也很少，我不能拖累你，更不能让你这样一直守着我，这对你不公平。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静语，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凤冠霞帔成为你的妻子。我可以不入族谱，可以不被任何人承认，我只需要你在你心里腾出那么一点点的位置给我。等我走后，偶尔想我一下就行。真的，我不贪心。”
“小蝶——”
“如果你觉得亏欠我，我还有个办法。我是妖，可以附在人的身上，我可以暂借你娘子的身体，与你做一年的夫妻。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因为说得是谎话，小蝶的表情略有些紧张，可此时的刘静语并未注意到这些。”
他满脑子都是母亲曾与他说过的那些，心里满是亏欠，他压根儿没有听小蝶说完，就认可了她的提议。小蝶说择日不如撞日，将掉落在地上的桂花叶收集起来变成了两件婚服，在桂花树下以天地为媒拜堂成亲。他们在祠堂里待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刘静语就按照小蝶所说，将桂花树下的一株带回了家。
“这小蝶当真附身到了新娘子身上？”
“嗯，但她只附身了两日。”南锦衣解释道：“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有心撮合刘静语与他的娘子。她故意模仿着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眉眼间的神态，让刘静语误以为她一直都在。或许刘静语心里也明白，也曾因为这件事情产生过纠结，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将错就错地跟新娘子相处了下来。”
“后来呢？”柳韩山迫不及待地问：“我想知道他们最后如何了。”
“刘静语跟新娘子生了一个女儿，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姑娘手腕上有一处破碎的蝴蝶胎记，从远处看，很像是一只枯叶蝶。刘静语为她取名刘念蝶，也算是弥补了对小蝶的亏欠。”南锦衣随手撕出一只枯叶蝶来：“我跟师傅到达秋水镇的时候，小蝶已经不行了，她托我帮她最后一个忙，希望能够无声无息地离开。可没等到她走，黑蜘蛛就出现了。他以为刘静语的女儿是小蝶生的就把那孩子抢走了，小蝶为了找回孩子……”
“你跟你师傅是因为这个才收了那只黑蜘蛛吧？毕竟这蜘蛛是不能入药的。”柳韩山握住南锦衣的手：“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刘静语记住了小蝶，小蝶不用再纠结于她跟刘静语的感情，而刘静语也可以跟自己的娘子平静地过下去。”
“我认可你后面的这几句话，但我不认可你前面说的。黑蜘蛛虽然不能入药，但它的蛛丝毒是个好东西。我师傅跟我不同，他特别喜欢那些跟毒有关的东西。那只黑蜘蛛算是他的意外收获。”说到这里，南锦衣将目光沉了下去：“我了解我师傅，就因为太了解他了，才会觉得这京城里的瘟症与他有关。”
“说说爱情吧。”柳韩山打断她的话：“你不是说，去了秋水镇才懂得男女之爱。这故事我听完了，可这男女之爱我却没懂。这小蝶与刘静语之间的感情除了小蝶妖的身份外，没什么特别的呀。”
“那是因为你从小看话本子的缘故。”南锦衣点了下他的鼻子：“在我长大的那座山里可是没有话本子的，在遇到小蝶之前我也不清楚什么是男女之爱，什么是长辈对小辈的爱，什么是师傅对徒弟的爱，我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欢师傅，但因为他是我的师傅，我打从心里惧怕他，故而躲着他，不愿意承认。后来我懂了，我对师傅的感情就是徒弟对师傅，女儿对父亲的感情，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你对我呢？”柳韩山紧张的问。
“我要都要嫁给你了，你还问我。”南锦衣掀开帘子跳了下去：“柳府到了，柳大人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