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县，就那个盛产苦菊的小县城？”柳韩山回忆着：“算是救过一个人吧。”
“少爷可知您与少夫人救得那个人是谁？”管家急问。
“自然不知，救人而已，没必要问人家来历吧？”柳韩山狐疑地看着管家：“我与夫人只是恰巧路过，被救的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穿着一般，像是个普通的乡下孩子。这平凉县距离京城甚远，柳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来了？”
“不是我问，是人家找上门来了。”管家轻轻摇头，用不急不缓的声音道：“咱们柳家最怕跟他们皇家的人扯上关系，少爷您可倒好，这隔三差五的就跟皇家牵扯上。”
“哪有牵扯上？就说那赈灾银丢失的案子吧？明明没有发生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也没有主动去揽这个事儿，可这个差事儿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为啥？自然不是因为我能干，而是因为我们柳家有钱，因为我是柳家的大少爷。这案子，我不破也得破，我不尽心也得尽心。最后案子破了，我被那姓楚的折腾上京了。”
柳韩山咬了咬牙：“说实话，我都怀疑这一切是那姓楚的从中作梗。”
“柳楚两家面和心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楚公子设计陷害少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管家摸着胡须，“可这宫里的事儿怎么也跟少爷，少夫人牵扯到一块儿了。”
“怪我，是我想要带着夫人抄近道的。”柳韩山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抄近道能抄出事儿来啊，且这事情刚要解决就碰上那姓楚的了。再后来，莫名其妙地，我们就又给牵扯到宫里去了。”
“少爷这运气真差！”管家中肯道。
“可不是咋地。”柳韩山跟着一阵唏嘘：“说了半天，那门外来得是谁啊？”
“小王爷朱明玉。”管家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来。
“朱明玉？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小王爷？”柳韩山挠头：“他那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小王爷！你们是没见过他……柳叔应该见了。那皮肤不能说黑吧，跟白这个字儿是没啥关系的。人也长得瘦瘦小小的，跟皇家的锦衣玉食那是没有一点儿搭边儿。而且那个地方，怎么可能有小王爷呢？”
“少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管家解释着：“这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小王爷的话是谁放出去的？是皇上。皇上真的疼爱这位小王爷吗？未必！但皇上需要这么想。”
“这那朱小王爷——”柳韩山对皇家的事儿不太清楚。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管家先打发人把朱小王爷给迎进来，以少夫人患病为由，暂时安排在客厅。随后，他向柳韩山介绍起了这位小王爷的来历。
朱明玉的父亲名叫朱韬，这是一个连皇族内的人都不大听过的名字。朱韬的母亲是秦贵人，但这位贵人在皇上刚即位的时候就被废除了。
为何被废？不是因为这位秦贵人不好，而是因为她的父亲在朝堂上顶撞了皇帝，让皇帝觉得自个儿颜面尽失。这才登基的新皇帝，不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斩杀了自己的岳父，抄了秦氏一族，还把自个儿后宫里的贵人给废了。
这秦贵人被废的时候，腹中已有骨肉。皇后不忍，就让她居住在自己宫里。后来秦贵人生了一位小公主，其样貌像极了皇上。看着与自己相似的那张脸，皇帝那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尽管褫夺了秦贵人的封号，却将他们母女养在了后宫中。过了几年，秦贵人又给皇帝生了个小皇子，这个小皇子就是朱韬。
因为母亲没有身份，朱韬这个皇子也成了个没名没分的。
在朱韬八岁那年，他的姐姐，也就是那个深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在陪着皇帝出游的时候遇刺身亡了，而公主之所以遇刺，是因为她帮皇帝挡开了刺客。据说那位小公主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母妃，就不要让她跟弟弟无名无分的。第二句，如果你心里已经没有了我母妃，且还怨恨她，那就不要捆着她，趁着她还有时间，让她以平民的身份带着弟弟出宫去吧。
皇帝没有选择，而是让小公主的生母秦贵人选择。秦贵人选择了自己留在宫中，至于朱韬，她恳请皇帝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给他一个妥当的安排。
在皇帝答应的那天夜里，秦贵人服毒自尽了。
皇陵里的那两座孤坟，就是秦贵人跟那位小公主的。只有坟，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记录性的文字。
朱韬，也就是朱明玉的父亲，跟着一个老太监出了宫。那个老太监是皇帝特意安排的，他让老太监把朱韬带回自己的家乡，让他把朱韬当作是普通孩子养大。老太监听进去了，可朱韬不是一般孩子，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他想要对他的父亲证明，即便没有皇子这个身份，他也能够成为让父亲和老朱家都骄傲的孩子。
皇帝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儿子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样的方式？”柳韩山问，看着管家的眼睛。
“少爷听说过玄甲军吗？”
“听过。”柳韩山点头：“可这玄甲军不是——”
“全军覆没了，从元帅到士兵无一生还，可他们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南境大军，让咱们这位皇帝彻底坐稳了江山。因为玄甲军的惨烈，皇帝特意下诏，命南境边城的那些将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玄甲军的统帅。这位统帅不是旁人，而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朱韬。”
“这朱韬用的可是化名？”柳韩山疑惑道：“这边城战报上写的都有名字，看到朱韬这两个字，皇帝就算不召见也会问一句吧。”
“据说朱韬的战报上写的都是玄甲军。”管家叹了口气：“统帅找到了，皇帝又命人查找他的家人，查来查去发现他竟是自己的儿子。朱韬离开皇城时还是个孩子，回来时，却是个了无生息的，肢体残缺的，拥有赫赫战功的将领。皇帝因为愧疚，当众说出了朱韬的身份。前有小公主，后有朱韬，皇帝不仅赦免了朱韬祖父当年的大不敬之罪，赦免了所有的秦家人，还恢复了秦贵人的封号，赏赐了朱韬忠义王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