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脸上的尸斑来看,他们跟城门口的那些人不是在同一时间死亡的。”南锦衣翻开他们的眼皮,入目皆为白瞳,但瞳孔中间有一个偏紫色的点。被查看的几个人脸上已经布满了尸斑,且关节处堆积的尸斑更多,这证明他们在被黄沙覆盖之前还是活的。
“活的?”柳韩山与朱明玉在同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的意思是,他们是被这些黄沙给活埋的。”
“差不多。”南锦衣起身:“城门口的那些人应该是被鬼婴咬死的,但他们跟平凉县里那些被咬死的百姓不同,他们没有发生异变,没有变成狗头怪物。由时间来看,羊城才是真正意义上被鬼婴祸害的第一个城市。另外,这些人在死亡之前中了尸毒。中尸毒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毒入骨髓的,这种会变成行尸走肉。一种是中毒较浅的,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但神识不清,很容易被擅长邪术的人操纵。”
南锦衣将其中一名死者的手从黄沙里拽了出来:“这些死者都是在中毒之后被黄沙掩埋的,由于黄沙覆盖的比较突然,他们只出现了一部分的尸变特征。若当时有人施救,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
“太残忍了!”朱明玉忍不住道:“如此残忍的事情,外面的人竟全然不知。”
“咱们继续往前走吧。”南锦衣撒手,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柳韩山与朱明玉虽有些不忍,却也不知该怎么办。遍地尸体,即便是想要让他们入土为安,也不是他们两个能轻易办到的事。
穿过布满黄沙和尸体的街道,南锦衣他们站在了一座院子前,与城中的那些房舍相比,这栋院子像是“活”的。
首先,它的院门和院墙都是完整的。
其次,院子里的那些树是活的,且枝繁叶茂,丝毫不受这城中的黄沙影响。
最后,它是院门是微开的,好像主人家一直在等着自己远足的女儿归来。
就在南锦衣这么想着的时候,院门被打开了。南锦衣回头看了芍药一眼,芍药用力向上提了一口气,扯着嘴角说:“这里是我家,就算里头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相信它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芍药提着裙角刚到门口,门后就出现了一个人,那张脸对着芍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芍药被那个眼神吓了一跳,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正好落在朱明玉怀里。
“有鬼,我们家有鬼!”芍药指着那张脸。
“乖,有南姐姐在,咱们不怕。”朱明玉看向门内,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爬了上来,他的动作僵住了,用略带惊恐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想要做什么?”朱明玉问,想要扶着芍药后退,奈何双脚却不听使唤。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门后的女人一步步,慢慢地朝着他走过来。待她走到朱明玉跟前时,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随后将目光移到了芍药脸上。
“你……”
朱明玉看着她,发现除了长相之外,她跟芍药有很多相似之处。首先,她们的发型相似。其次,她们的穿衣风格相似。最重要的是她们的耳环以及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找到了你。”目光在芍药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女人将视线重新落到了朱明玉脸上:“你会娶她吗?”
“我娶不娶她跟你有关系吗?”朱明玉略带紧张地问,眼神下意识地躲开。
“对啊,她娶不娶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芍药一个挺胸挡在朱明玉跟前:“你谁啊?先是霸占了我的家,而后又惦记我的男人。”
“他不是你的男人。”女人淡淡道:“这也不是你的家。”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芍药气咻咻的,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点头了。
就在芍药撸起袖子准备教训这个鹊巢鸠占的女人时,女人竟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院内的一景一物仍是朱明玉熟悉的样子,就连他当初吃饭的那张桌子都没有变,唯一变得就是人,从老伯老妇人变成了芍药和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奇奇怪怪的女人。
“你们不用紧张,我不会害你们,我也没有能力害你们。”女人请他们落座:“你们来羊城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我,是我央求了那个人,让他想办法将他带进来的。”
女人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朱明玉。
“我跟你有什么渊源吗?”朱明玉站着,且站的距离女人很远。
“你忘了吗?”女人手一挥,在朱明玉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卷,而这幅画正好是南锦衣在树洞里看到的那副,只不过树洞里的那幅是方的,画面不完整,眼前的这幅却是完整的。
画卷分为三个部分,分别记述了三段不同的故事,而这三段故事都是令人遗憾的爱情故事。
第一幅画,女人是公主,男人是将军,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边关发生战事,男人披挂上阵,临行前,送了女人一副耳环。那副耳环,就是女人耳朵上戴的那幅。
自从男人走后,女人就一直在等待他的消息,可传递回来的消息都是不好的。
女人一等三年,没能等来男人凯旋的消息,却等来了他在边关阵亡,而她要与敌国和亲的消息。
她怎么能嫁给自己的仇人?
她想过一刀两断,却又想在临死前,去看一眼他宁可战死都要守护的领土。
她坐上了迎亲的马车,穿过繁华的都城来到塞外边疆,她看到了那些战士,却没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新婚之夜,她用一杯毒酒了却了她年仅十八岁的一生。
因为她的死,她的国家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去发起战争。这一次,他们胜利了,当凯旋的将军进宫提亲时,才知道当初被送去和亲的那位公主是心心念念的她。
将军未曾阵亡,只是有人故意送了假的消息。
心灰意冷的将军剃度出家,孤身一人闯进敌国,将公主的尸骸抢出,背着她云游四方,直到他再也走不动,抱着装有公主的骨灰坛,坐化山林。
对于和尚来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因为他俗念未净。对于公主来说,他是一个和尚,因为他拒绝了荣华富贵,拒绝了红尘俗世,只守着变成了飞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