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的死了,雌的跑了,郁闷地田成想要把那只雄的给扔了,手臂抡起来他又后悔了。
不是后悔扼死了这只雄的,而是觉得可以把这东西带回去当肉吃。
田成将那只雄的带回家,拔毛处理后放在炉灶上烤,烤得外焦里嫩,滋滋流油。原本在水上嬉戏的鸳鸯就这样成了田成腹中餐。
吃饱喝足的田成,头一歪倒在床上睡了。
他是个没心没肺,睡眠极好的人。可这天晚上他睡得极不安稳,从未做过噩梦的他居然噩梦不断。梦里,有一个穿着很奇怪的女子站在他的床前哭,她的哭声也与寻常女子不同。田成想要看清楚她的脸,可无论他在梦里怎么努力,看见的就只是女子的额头,且越看越觉得像什么眼熟的东西。
梦中,女子的哭声越来越悲恸,越来越凄惨,田成尝试着去捂着自己的耳朵,奈何手脚动弹不得。那个场景,让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鬼压床。
他开始害怕,开始恐惧,担心自个儿会一辈子困在梦里醒不了。
女子的哭声直穿心脏,让他疼得眉头直皱,差一点儿就死过去。
恍恍惚惚中,听到女子的哭诉:“你这个狠心的凡人,为何要拆散我们这对儿恩爱的夫妻。你可知我们是经历了生生世世的劫难才以鸳鸯的模样走到一起的?我们夫妻恩爱,从未做过什么伤害旁人的事情,你何故要针对我们。你杀了我的丈夫,你让我变成这世上最可怜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女子移开了捂在脸上的手,田成吓了一跳,因为女子只有额头是人类的模样,余下的部分都是鸳鸯的形状。
田成吓醒了,他冷汗津津地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床前那块浸了水的地方。
那地上似乎有个脚印,仔细看,却又不像是个人的。
如泣如诉的声音,从窗外飘来,田成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循着哭声向外走去……
“这个田成最后怎么了?”芍药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那个雌鸳鸯有没有把他给杀了。”
“没有,他变成了一只鸳鸯,被另外一个利益熏心的人拿去集市上卖了,而买下他的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孩子嘛,喜欢东西都是一时的,且喜欢的时候是一种模样,不喜欢的时候又是另外的一种模样。
喜欢他的时候,孩子把他豢养在自家的池塘里,给它喂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他不吃,孩子就会用手掐他。那小手的力道恰好,每一次都是掐到他快要死的时候松手,让他留着最后一口气缓过来。
不喜欢他的时候,孩子就招呼一堆小伙伴过来,绕着池塘,拿石头往他身上砸,直把他砸得奄奄一息,他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做鸟跟做人一样,甚至比做人还要辛苦。
等到他满身伤痕,再也不能在水里游来游去时,孩子学着他当初的模样,在后院生了一堆火,把他给烤了。跟他不同的时,那个孩子没有吃他,而是嫌弃地将他丢在了院子里。
入夜之后,府里有两个情投意合的下人偷偷去后院约会,刚打开院门就闻见一股焦糊的味道,循着味道找过去,居然看见了一具被烤焦的尸体。
两人吓得大喊大叫,惊动了府里的老爷太太。
人命官司,自然要报到府衙,可这死者是谁,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怎么被烧死在后院的无人知晓。县太爷传召了府里所有的人,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老爷当日有应酬,与其应酬的都是当地有名望的土豪乡绅。
夫人在寺庙请愿,不仅有寺庙里的和尚为其作证,还有那些几乎与她一同进入寺庙还原的人为其作证,其中最厉害的那个证人是县太爷的夫人。
府里的下人也各有各的,就连唯一的小少爷,也有一起与他玩耍的小伙伴作证。
单独问一个孩子,他或许会说谎,可那么多孩子一起问,口供链完美无缺,就只能证明孩子所说都是真的。
孩子们承认,下午的时候,他们的确有在后院玩耍,因为后院有一只鸳鸯鸟,他们逗鸟去了。临近晚饭时间,孩子们才相互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娘。留在最后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府里的小少爷。他说鸳鸯鸟死了,他把鸟给烤了。烤完觉得难看,就给扔在了后院。
县太爷也召唤过那个卖鸳鸯鸟的人,此人也证实,他的确是在田间抓了一只雄性的鸳鸯鸟,卖给了府里的小少爷。鸳鸯这种鸟都是成双成对的,单捉一只,或者单买一只都是活不长久的。
县太爷派人去后院找过,没有找到小少爷所说的那只被烤过的鸟,反倒找到了小少爷说的那个火堆。火堆距离烤焦的尸体很近,符合小孩子拢火的习惯,以那个火堆的大小来看,烧死一只鸟绰绰有余,但烧死一个人,除非它是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
这个案子让县老爷相当伤脑。
孩子说烧死了鸟,鸟不见了,多了一个人。
人被烧死了,却找不到案发的第一是现场,无论仵作怎么察验,都说死者没有被移动过,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死者遇害的地方。
可这遇害的地方,愣是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时,有人给县太爷引荐了南锦衣,而南锦衣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去了甜水村,了解了田成跟那对儿鸳鸯的故事。
田成是以鸳鸯的形态被烧死的,烧死后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小孩子没有说谎,仵作的勘察也没有任何错误,唯一让县太爷困扰的是这桩案子该怎么结案。
说小孩儿是杀人凶手,小孩儿杀的明明是只鸳鸯鸟,可若说小孩儿不是凶手,死者田成又是被他切切实实给烧死的。
就在县太爷挠肝抓肺的时候,雌鸳鸯化成女子的模样出现了,她认下了所有的罪责,坦然入牢,坦然赴死。
“那个雌鸳鸯真的死了?”芍药睁着眼睛问,外头的雨停了,风却大了起来,吹得马车内都呼呼作响。
“没有,她是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死掉。”南锦衣叹了口气:“对于痴情的人来说,失去心爱之人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吧。对于妖来说,一直活着,不见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