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青柳在山中漫步,遇见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是个女孩儿,长得很可爱,一张原本粉白的小脸儿被山里的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她被裹在一个大红色的由锦缎制成的被子里,被子不厚,挡不住山里的风寒。亏得那块儿没有野狼,也没有别的肉食类动物,否则青柳见到的就是一块儿被撕破的襁褓,以及被撕咬啃噬过小婴儿的骨头。
青柳将那孩子抱了起来,用灵力为其驱寒,眼见着女婴睁开眼睛她很高兴,可高兴过后就是发愁,因为她不知道她该拿这个女婴怎么办。她是树妖,以树为家,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养育一个人类的孩子。
她向过路的鸟儿打听,鸟儿为她指了清风驿的方向,说驿站里有两位老人,无儿无女,看上去很和善,或许他们愿意收留这个孩子。青柳没有犹豫,抱着女婴下了山,沿着小鸟指着方向,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清风驿。
青柳说她从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自她有意识的那天起她便待在山里,除了在山里看见过的猎人外,她从未踏足过人类的社会。除了初入人类社会的不适应外,她还遇见了特别棘手的事情——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女婴得吃东西。
刚开始她不知道怎么办,亏得遇见了一个善良的老太太。她家儿媳妇刚生过孩子,见青柳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以为她们是没了父母的可怜孩子,就让她的儿媳妇帮着喂养了一下。
青柳虽然好奇,却也没敢细看,只是问老太太,倘若没有遇见像她儿媳妇儿这样的,她该如何照顾妹妹。老太太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孩子,对她说,若实在没有娘亲喂养,找牛妈妈或者羊妈妈也是一样的。
青柳记下了,并在随后的行程中为了照顾小女婴,特意捡人多的村庄走。她被牛顶过,被羊踢过,还被村子里的狗追过。尽管狼狈,却安全的把女婴送到了清风驿。
她用小鸟告诉她的办法,将女婴弄哭后放在清风驿的门口。很快,女主人就走了出来,见是个婴儿,忙得招呼男主人,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回去。
因为不放心,青柳特意在清风驿的附近徘徊了几日。
他们将女婴照顾的很好,女主人连夜为她赶制了新的棉衣,新的襁褓,男主人则去集市上买来了摇篮,以及女婴还不会玩的小拨浪鼓。为了养活这个孩子,女主人还特意让男主人去安平县的县城里买了只母羊,每日里精心照顾。
他们给女婴取了个名字叫青柳,刚好与树妖的名字一样。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捡到小青柳的那天当做是她的生辰。
时光匆匆,一眨眼,昔日只会哼唧着哭的小丫头到了学走路的年纪。
那天是小青柳的生辰,驿站破天荒的来了很多人,其中有位官老爷带着他的夫人和小妾。他那位夫人的脾气很差,动不动就骂人,还背着老爷用手去掐小妾的腰。小妾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边偷偷看着老爷,一边儿使劲儿的把委屈往心里咽。
清风驿里只有这么一对儿夫妇照看,在没有青柳之前,他们是夫妇两个一块儿迎客,有了青柳之后,就男主外,女主内。官老爷携带者家眷来的时候,驿站的女主人正牵着小青柳的手在厨房门前的那块儿空地上摇摇摆摆地走着。
官老爷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个咯咯笑着的小青柳给吸引住了,他走到小青柳跟前,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随后问驿站女主人:“这是你的小孙女儿?”
女主人赶紧将小青柳抱起,对着官老爷恭恭敬敬地回了句:“这是妇人的小女儿!”
“老蚌生珠,老来得女,你们比我厉害啊。”官老爷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女主人:“这孩子我挺喜欢,这银票就当是我送她的礼物。你们这个小女儿生得好啊,她长得比你们两个都漂亮,却又瞧不出哪里像你们。你们瞧瞧,这丫头的鼻子嘴巴是不是有几分像我?你们若是不嫌弃,就让这小丫头认我做个义父,我保证会善待于她。”
女主人吓得抱着小青柳跪在地上,男主人见状也赶紧走了过来,直言小青柳福薄命薄,担不住这么大的福分。官老爷的夫人原本已经进入客房内,听见消息,领着丫鬟就冲了出来。
她盯着小青柳的脸,就像是一头母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当天晚上,官老爷的夫人就将驿站的男主人请到了客房里,恩威并施,向她询问小青柳的来历,得知是在驿站门前捡的,又向他打听起当时的情况,且还让他取来了当时包裹孩子用的那个襁褓。
“那位夫人认得小青柳?这小青柳该不会是被她遗弃的女儿吧?”芍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这故事好,比我从前听过的故事都好。南姐姐你快讲,那官老爷的夫人跟小青柳是什么关系?”
“应当是仇人的关系。”南锦衣道:“具体的如何,青柳也说不清楚,她那会儿不在驿站内。有关于小青柳的这些事情,都是她在日后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她说她跟小青柳之间有些莫名其妙的联系,在察觉到小青柳可能出事后,她立马施法来到客栈,见到小青柳时,她已经被那位夫人的丫鬟掐地小脸青紫。”
“这官老爷的夫人是有病吧?”芍药蹙眉:“莫名其妙地就要掐死别人的孩子。这青柳可是树妖,她没有去找那位夫人算账吗?”
“没有!”南锦衣道:“妖与人不同,大多数的妖都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像青柳这般久居山野的树妖更不会去想人类之间这些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她不能让小青柳出事,不能让抚养她长大的那对儿夫妇伤心。可惜,小青柳的运气没有第一次那么好。”
“青柳附在了小青柳身上?”芍药眨巴着眼睛问。
“不是附身,而是变成了她的模样。”南锦衣道:“青柳取代了小青柳,按照人类的方式,一步步地成长。若不是我的出现,若不是我发现了她妖的身份,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原本是一只妖,一只灵力强大的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