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南锦衣与柳韩山携手而立,站在他们对面的随堂则是一脸劫后重生后的冷漠与淡然。他先是拱手向二人道别,随后侧身,看了眼停在不远处,挑着帘子,一脸不耐烦的熹微郡主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柳兄和夫人见面。”
“山高路远,却总有会面之时。”柳韩山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写给家中二老的书信,劳烦随兄帮忙带到京城。”
“柳兄客气,书信我一定帮柳兄安全带到。”随堂将书信贴身放着。
南锦衣并不关心二人所聊之事,视线越过随堂落到那个高高在上,却又一脸不耐烦的熹微郡主身上:“平南侯遇害,家中势力必然不如从前,这门婚事,随大人原是可以推辞掉的。锦衣不明白,随大人为何还要迎娶熹微郡主,是因为皇命难违吗?”
想起随堂看见青柳“尸体”时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南锦衣觉得眼前的这位随大人有些不真实。前一刻还要为青柳殉情的男人,这一刻却要与别的女子成亲,是攀附权贵,还是别的什么,南锦衣说不清,搁在心里又觉得堵得慌,干脆问出来了。
随堂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他只是看着南锦衣问了句:“夫人是否觉得随堂乃是负心薄幸之人,明知青柳的死与平南侯有关,与熹微郡主有关,却还要与熹微郡主成亲,夫人是不是打从心里看不起我?”
“这原是随大人的私事,锦衣不过过问,只是对于随大人的选择,有些不解罢了。”南锦衣实话实说,并未想要隐瞒,或者掩饰什么。对于随堂此举,她的确有些看不过眼,那种厌恶也是写在脸上的。
“我娶熹微郡主的确有攀附权贵之意,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青柳。”随堂原本平静的目光里流露楚了一丝恨意:“我原以为我是个知足常乐之人,依着我的家族背景,学问以及个人能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不可能再往上走了。我只想安安分分的当我的户部小官儿,哪怕辛苦点儿也没关系,只要有俸禄,只要养得起家。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成亲,在京城也好,在京城外面也好,买个小院子,生儿育女,过普通人的生活。青柳,就是我想要娶回家好好过日子的那个姑娘。可我保护不了她,在面对着平南侯的时候,我保护不了她,因为我官小,因为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随堂将目光转向柳韩山:“平南侯的为人,相比柳兄也是知道的,我相信,在他看到夫人的时候,也曾动过不改动的心思。夫人,是与众不同的,平南侯不可能不被夫人所吸引,可他不敢动夫人,甚至连敢动的心思都没有。为什么?因为夫人是你柳兄的夫人,是整个柳家的少夫人,平南侯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他不会以身犯险,不会让自己跟整个柳家为敌。”
随堂指着自己:“所以,我要往上爬,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往上爬。除了青柳之外,我还有家人,我不能让我的家人重步青柳的后尘,我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尽可能的去保护他们。我恨平南侯,我恨熹微郡主,可她是我眼下唯一能够抓住的,能够攀附上的,也是能够改变我仕途命运的高枝。”
“平南侯已经死了,单靠着一个熹微郡主,她又能帮你多少呢?”
“夫人不懂朝局,自然不懂这里头的厉害关系。”随堂笑,不由心的那种,自带嘲讽:“平南侯是死了,可死了他也是皇上曾经的心腹,宠臣,且他是被南疆人杀死的,于公于私,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皇上都会厚葬平南侯,厚待平南侯的家人。我与熹微郡主的婚事,是皇上钦赐的,他一定会遵循平南侯的心愿,让我与熹微郡主成婚,他也会像郡主说的那样,起码给我一个户部侍郎的官职,而作为熹微郡主的郡马爷,我也有可能因此接收平南侯生前所有的关系,这对我而言是极好的事情。”
“哪怕代价是你跟熹微郡主朝夕相处?”
“谁说要朝夕相处?”随堂不屑道:“平南侯与侯爷夫人不也是表面夫妻吗?我是娶了熹微郡主没错,但并不一定要善待她。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心里应该也明白。”
“青柳她一定不想看到现在的你!”南锦衣叹了口气:“此去京城还有些日子,路上安静,随大人倒是可以好好想想。”
“多谢夫人,随堂的心已死,如今活在世上的,不过是随堂的一副躯壳而已。”随堂再次拜别二人,转身,朝着不断催促他的熹微郡主走去。
“无论好坏,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柳韩山用力握了下南锦衣的手:“青柳离开是青柳的选择,随堂娶熹微郡主是随堂的选择,夫人与我都只是旁观者,我们可以提建议,但我们不能够替代他们任何人生活。”
“我明白,可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帮助青柳制造她假死的现象,如果我们告诉了随堂真相,结果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南锦衣低头:“我总觉得,随堂的这些选择,是因为我们。”
“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但结局未必会比现在的好。”柳韩山安慰着:“青柳是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注定了没有办法跟着随堂去过他想要的生活,最直接的,她没有办法给随堂生儿育女。短时间内,随堂可能会因为爱青柳,不去在意青柳妖的身份,不去在意传宗接代,生儿育女的事情,可时间长了之后呢?他会不会怨恨青柳,会不会后悔跟青柳在一起,会不会他将遇到青柳之后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青柳身上?”
南锦衣闭着眼睛想了一想,异常肯定的回答道:“会!”
“还有,熹微郡主的事情没有那么好解决,她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想要什么就能够拥有什么,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拥有,即便青柳没有离开,她与随堂之间,也会充斥着种种问题。”见随堂与熹微郡主的车马已经走远,柳韩山无所顾忌地将南锦衣一把揽入怀中:“所以,我觉得他们现在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