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韩山初到安平县时,本地的富豪乡绅都曾出面宴请,他想了很久,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位乌老爷是何长相。秦邺看出他的困惑,解释道:“这乌家的产业虽然不少,可这位乌老爷却没什么钱。原因很简单,他把大多数的钱都分给了帮乌家干活儿的这帮穷人。我们常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真正做到的却只有乌老爷一人,他让曾经盘踞在乌衣巷里的那些穷人,真正做到了有活儿干,有饭吃,有衣穿,还有地方住。”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活菩萨嘛?”南锦衣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来安平县的日子也不短,听过乌衣巷的名字,却没见过几个乌衣巷的人。”
“夫人没见过也是正常的,这乌衣巷就像是一个小的安平县城,巷子里吃的,喝的,用的,看病的,做各种手艺活儿的都有,除了白事儿外,他们几乎不出那个巷子。就安平县前几日的热闹,闹得大半个县城都是沸沸扬扬的,唯有这个乌衣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若非这位乌家小姐找到我,说要买随大人的院子,我都差点儿忘了还有乌衣巷这么个地方呢。”
“那这乌小姐有没有说她为何要买随大人的院子,他们不都是住在乌衣巷里头的吗?”柳韩山琢磨着:“我总觉得这事儿来的有些突然。”
“没啥突然的,我都打听过了,这位乌家小姐要出阁了,夫婿不是乌衣巷里头的,乌家觉得在外头置办处宅子比较好。”秦邺压低声音道:“我都问过了,在看随大人的这处宅子之前,乌小姐已经看了好几处宅子了,只是看来看去都不满意。听说随大人的宅子要出手,听说这侯爷跟郡主还光顾过这处宅子,她便认为这宅子不错,掏钱买下了。她哪里知道,当初随大人买这处宅子,纯粹是因为手头上的钱不够,而侯爷跟郡主是冲着随大人来的,不是冲着那宅子。甭管怎么说,这宅子算是卖出去了,随大人那边也能有个傍身钱活动活动。”
秦邺说着扭了扭腰:“这郡马爷我是没当过,可听别人说,这郡马爷不好当,三不五时地就要看郡主的脸色。还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好,娶个普普通通地娘子,过个普普通通地小日子。”
“你可知乌小姐要嫁的那位夫婿是谁?”
“是马帮的少帮主。”秦邺道:“这马帮的帮主马绍安本是个镖师,后因为在押镖途中受了伤,没办法继续走镖,就拿着镖局给他的贴补回到了咱们安平县下属的马家村。”
“马家村?就是那个土地特别贫瘠的荒村?”
“大人还记得呢?”秦邺乐呵呵地笑:“没错,就是那个村子。这马家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靠着上山打猎和采药为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山上的猎物少了,药材也少了,为了活命,也为了养家糊口,村子里但凡能动的都离开村子了。就那乌衣巷里头,就有不少从马家村出来的村民,马绍安也是那个时候从村子里出来的。”
秦邺拽着自己的袖子:“这马绍安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他不想在乌衣巷里等着别人施舍,靠着一路讨饭进了京,随后在京城的镇远镖局谋了份生计。那会儿他还不是镖师,年纪小,在镖局里打杂。他不要钱,只求有口吃的,不把自己饿死在京城里头就行。后来,他学了一些功夫,就离开镇远镖局,去了别的地方,没用几年功夫就在京城的镖师里创出了名声。我经常在街上走,听人说了不少跟他有关的故事。”
“这马帮又是怎么回事儿?那马家村不是个贫瘠的村子吗?”对于看病救人和捉妖之外的事情,南锦衣知道的并不多。
“这马帮就是专门养马,贩马的帮派,但与一般的养马场不同,他们不只是养马,贩马,他们还利用马匹运输,且专门跟异邦人做生意。”秦邺比划着:“他手下的那些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起码跟京城里的那些镖师有得一比。靠着养马,贩马,南来北往的调货,走货,这马绍安在短短几年内就积累了不少的财富,但因为马绍安的马场是设在马家村的,贩马,走货这些事情也不在咱们安平县城里做,县衙方面对这个人的关注也不多,大人您就更不知道了。”
“这马绍安做得可是正经生意?”
“是正经生意。”秦邺点头:“这该往县衙里交的钱,他都是按时教的,至于这马场的规模,贩马走货的手续,也都是按照咱们县衙里的要求办的。我去过他们那个村子,也去过他们那个马场,没什么特别的。这马绍安是伤在腿上的,平常不怎么出马家村,帮里的事物都是靠着师爷跟儿子打理的。他儿子叫马平安,今年十七,跟乌家小姐年纪相当,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这马帮的人不是不进城吗?既然不进城,又是如何跟乌衣帮的人扯上关系的?”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秦邺挠着头:“兴许是有媒人做媒吧!”
“只要与随大人没牵扯,与官府没牵扯,这乌马两家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柳韩山淡淡道:“我这儿有个东西,你帮我出个告示,看看有没有人去府衙认领。”
柳韩山将捡来的那个手镯递给秦邺,只一眼秦邺就叫了起来:“这不是马明月丢得那只手镯吗?不不不,不是马明月丢的,应该是跟马明月一起丢的。这银手镯原是一对儿,他爹娘来府衙报案的时候,带了另外一只。没错,就跟这只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多了个铃铛。”
“你看清楚,是这只镯子吗?”
“就是这只镯子!”秦邺捏着银镯上的那个圆环道:“这对儿银镯子是城东头那个姓毛的银匠打的,这毛师傅的手艺很好,但他爱喝酒,一喝酒就误事儿,经常把客人的银饰打得是乱七八糟的,这对儿银镯子就是他在喝醉酒的情况下打出来的,这个圆环是多余出来的东西。”
“多余出来的?”柳韩山指着那个圆环:“这不是挂铃铛的吗?”
“是挂铃铛的,但这铃铛是后来才挂上去的。”秦邺拿着手镯给柳韩山看:“大人不觉得这个圆环跟镯子有些不相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