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等哪天回马家村去了，就把其中一只还给苗雨？这马家村距离安平县城也不远，雇一辆马车，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一日时间，你为何不去还？”秦邺紧盯着马永三：“说，为什么不还？”
“因为我女儿！”马永三道：“我与娘子就这一个女儿，自小娇宠，有些任性，她见到那镯子了，知道那是一对儿，便不肯再将其中一只拿给我。我家的事儿，我娘子原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便帮着我劝女儿，哪知道她跟她娘置气，竟把其中一只镯子给扯坏了。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她与我们置气，整天往外跑，跑着跑着就丢了。”
“原来马明月跟她娘是因为这事儿吵架的！马明月手上的镯子也是因为这个事儿才坏掉的。”秦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马永三低了头：“若知道她会跑丢，我跟她娘必不会让她出门去，我们宁可不做食肆的生意，也要日日夜夜地看着她，守着她。”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柳韩山看向马永三：“你方才说的，你以为你爹死了，这债就清了是怎么回事儿？你爹不是病死，不是意外而亡？”
“是意外但又不是意外。”马永三支支吾吾，“我爹他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柳韩山，南锦衣，秦邺，均有不同的反应。
“是，吓死的，且我跟我爹都知道，我爹是被苗雨吓死的。”马永三蹲在墙角，整个人缩成一团。
自从苗雨死后，整个马家村的天就变得灰蒙蒙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那天，马永三他爹出门很早，他答应了邻家，要去镇上帮他的一个亲戚干活。工钱是早就谈好的，干一天还能管饭。
他走得很急，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似的。他几次回头，都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只是觉得天冷，冷到刺骨。
他脚步匆匆地来到一个岔路口，路口堆着一些石头，最大的那块上面画着一个箭头，箭头所指的方向就是镇子。马永三他爹没有犹豫，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去了。
后来，马永三才知道，他爹是中了鬼遮眼，去了与箭头完全相反的方向。那个地方，叫瓦罐村，是一个荒废很久的古村，据说村子里的人都被妖怪给吃了，一夜之间，人，牲畜全都没了，留下的就只有一些带血的白骨。
马永三他爹是进村之后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的，他想原路返回，天却下起雨来，他在雨中跑了半天，却始终没能跑到村口。那情形就像是遇到了老人家常说的那种鬼打墙。马永三他爹心里害怕，却只能在村子里继续打转。
就在他筋疲力尽时，他看见了一间破落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屋顶上似有炊烟，屋子里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一个正在晃动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用手挡着雨，跑进了茅草屋里。
屋门虚掩着，左边是做饭的地方，右边是休息的地方。灶膛里还燃着火，睡觉的床上还搁着一床叠好的被子。屋子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碗是空的，但盘子里有条鱼。鱼是刚煎的，还散着热气。
屋子里没有人，但后窗是开着的。
马永三他爹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见到灶火，见到煎好的鱼，顿觉腹中饥饿，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可他不傻，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吃。
他轻移着脚步，来到屋子的后窗，踮起脚尖向外看去。
茅草屋后面是一个用竹篱笆围成的小院，小院的角落里有棵桃树，桃树下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马永三她爹，身姿窈窕，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衣裳。马永三他爹觉得心头一热，先是轻咳一声，见那女子没有反应，扯起嗓子喊了声：“冒昧打扰，还请姑娘见谅。”
姑娘转过身来，竟是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女子。她站在桃树下，桃树似乎帮她遮了雨，以至于他站在屋里，头透过窗户就能看清楚她的脸。她的脸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眉眼间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那边见过。
姑娘先是拘谨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冲着他行了了礼，脚步缓缓地走进屋内。姑娘请他坐，热情的询问他是打从哪里的？得知他住在不远的村落，姑娘表示那个村子她知道，很小的时候跟爹娘去过。
马永三问姑娘为何会出现在瓦罐村，姑娘说这里是她的祖籍，爹娘亡故后，她的那些亲戚想要欺负她，霸占她爹娘留给她的钱财，迫于无奈，她只能带着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回到这个荒村。
关于荒村闹鬼，村民一夜之间被妖怪吃掉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但她认为这都是谣言，因为她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久，什么鬼怪都没有见过。
她请马永三他爹吃鱼，还给他舀了一碗白粥。见他爹有所顾忌，就当着他的面先吃了起来。姑娘的吃相很好，一看就有那种大家规范，只是她吃饭的样子，让马永三他爹又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姑娘也注意到了，放下碗筷，用一种很勾人的眼神看着他……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马永三他爹被姑娘的眼神勾得受不了，扯开领子就扑了上去。你以为是娇俏温香？不！是砸破纸床。等马永三他爹感受到疼痛，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搂着的是个纸人，睡得是张纸床，就连那间屋子都变成了纸扎的。
纸扎的木棍刺穿他的皮肤，扎得他一身窟窿。纸糊的房子被大风撕开，比大雨冲散，摇摇欲坠。他挣扎着从纸人身上爬起来，看到纸糊的桌子，纸糊的盘子，看到盘子里的鱼皮是纸糊的，而所谓的鱼肉，是一些被碾碎的干稻草。
他开始干呕，觉得喉咙被那些东西扎得难受，随着纸糊的房顶砸到他的身上，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循着声音，他看到一只手，正从坍塌的纸房子下伸出来。那只手很白，手上还沾染着鲜血，就跟苗雨下葬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银镯，银镯在她的手腕上晃晃悠悠，像是在提醒着他，他过往做下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