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谢的话马帮主就不必说了，是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心上。”柳韩山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站在马绍安背后的那个男人：“此来马家村并不是为了马帮的事情，而是为了山上的那处古庙。”
“大人说得可是那座无名庙？”马绍安指了下后山。“那庙怎么了？绍安是土生土长的马家村人，从京城回来便在此处落脚，粗略一算也有十几年了。关于那庙倒是听过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可绍安长住于此，并未见到什么异像。大人您，是所为何来啊？”
“一桩失踪案。”
“失踪案？是那个叫马明月的小姑娘吗？”柳韩山尚未说完，站在马绍安身后的马勇便抢着道：“据说她也是马家村的人，是在永安县城里失踪的。尽管此事与马帮，与马家村无关，可看在她是马家村村民的份上，我们马帮的人也有帮着寻找。对了，你们县衙里头的那位秦捕头还曾因为此事到过我们马帮。”
“是吗？我是刚听说的。”柳韩山瞟了眼山上：“据说马明月的失踪与一位叫苗雨的姑娘有关，而那位叫苗雨的姑娘又与山上的古庙有关。我查问过秦捕头，那位苗雨姑娘曾是马家村的童养媳，在苗雨姑娘死后，这马家村还曾闹过鬼怪。尽管此事听起来有些荒谬，可身为安平县的县令，我不能坐视不理，好歹也要到这马家村里看一看，到那古庙里寻一寻。”
“大人是为民分忧的好官，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马绍安将柳韩山与南锦衣请到一间房舍里。
这间房舍打从外头看平平无奇，里面却布置地极为雅致。从整个院落的布局来看，这间房舍应该是马帮专门用来会客的，旁边的那两间屋子，都是供客人临时休息的。
“尽管年少离家，对于这马家村的事儿，绍安还是有所了解的。”马绍安挥手，马勇立马命人下去置办茶点。
“上最好的茶，柳大人与夫人是贵客，万不可怠慢了。对了，那泡茶的茶具也要用最好的，就我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套。”马绍安一边叮嘱，一边与柳韩山搭话：“关于苗雨姑娘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与鬼怪无关，与人性有关。”
“何解？”柳韩山问，将目光转向马绍安。
“我也是听说的，没有真的见到。”马绍安的眸光略沉了一下：“那苗雨姑娘的事情秦捕头他应该已经与大人说过了，她是马永三家的童养媳，因病而亡，死后被葬在了后山上。那地方不算是马家的祖坟，顶多算是一块儿不太适合耕种的荒地，村子里有很多夭折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儿，都葬在那一块儿。苗雨姑娘下葬后不久，郎中家里就出了事儿，失踪者是郎中的娘子，其尸身于月余后发现，且发现尸身的地方是苗雨姑娘的墓穴，那苗雨姑娘去了哪里？被发现的郎中娘子的尸身又去了哪里？当真是被这山里的鬼怪给吃掉了吗？”
“传闻是这么说的，说是被古庙里的妖怪给吃掉了。”柳韩山磨着手指。
“妖怪吃人的事情我听说过，可既是吃人的妖怪，为何放着活人不吃，专门吃这入土的死人？难不成是这入了土的死人味道更好？”马绍安眯眼，温和地笑着：“大人不觉得奇怪吗？这马家村就在山脚下，村里的村民时常上山打猎，若这山里真有妖怪，若这古庙里真有妖怪，妖怪为何不吃这些村民？”
“确实古怪。”南锦衣出声：“妖怪又不是傻子，这活着的当然要比死掉的好，除非……”
“除非什么？”
“妖怪胆小，不敢招惹活人。”
“夫人说得这个倒是有可能，但活人也分大小，也分老弱病残，这强壮的吃不了，老弱病残总能吃得了。”马绍安松开桌角：“可据我所知，数百年间，马家村只失踪过两个人。一个是郎中的娘子，另外一个就是前不久才在县城丢失的马明月。关于马明月的失踪，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但郎中娘子的失踪绝非妖怪所为。”
“何解？”
“大人不知内情不足为奇，因为郎中的秘密只有马家村的人才知道，且村子里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绝对不会将此事外传。”马绍安起身看向门外：“马家村土地贫瘠，世世代代的村民都靠着打猎和采药为生，可单靠着打猎和采药如何能维持生计？人穷到一定程度，都会剑走偏锋，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马家村的村民将目光放到了那些死人身上。”
“死人？”柳韩山皱眉，“你说得可是那种买卖？”
“大人猜到了？”马绍安回眸看向他：“不错，就是大人所猜想的那种买卖。这山，大人也看到了，延绵数千公里，除了马家村之外，还有不少的村庄以及村民依此山而生。靠山吃山，吃山葬山，在这条山脉上，葬着不少人家的列祖列宗。我们以打猎，采药为名，四处探穴，以查找新坟为主，利用夜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笔买卖给做了。就算日后有人发现了，也是查无源头。山中多精怪，查不到源头，自然会赖到精怪头上，数百年来，皆是如此。”
“那郎中娘子可是个活人！”南锦衣提醒他：“难不成是这村里的村民急疯了，将主意打到了活人身上？”
“不，除了郎中没有人会这么做。”马绍安十分肯定道：“大人，夫人，你们可知郎中的腿为何会瘸？”
“据说是娘胎里带的。”
“是打从娘胎里带的，但他的病与他的娘亲无关，与他的父亲有关。郎中家祖祖辈辈都是郎中，但此郎中并非专门给人看病的郎中，他们除了给活人看病外，还给死人看风水。这刨坟掘墓的活儿，全靠他们家的人领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郎中的父亲栽了，染上了尸毒，且将尸毒传染给了自己的妻子。当时郎中的妻子已有身孕，而她腹中怀着的正是郎中本人。尽管郎中的父亲极力为自己的妻子医治，可她还是在生下郎中之后就走了，而郎中也因为感染尸毒，双腿尽废，无法在为家中绵延子嗣。”
“无法绵延子嗣？这岂不是……”
“用乡下人的话说断子绝孙。”马绍安叹了口气：“也是因为郎中变成了这个模样，他的父亲金盆洗手，从此再不上山挖坟掘墓，待郎中年满十二，承袭他的全部医术后，他便出家做了道士，从此再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