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原本很简单，涉案者是一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孩子。
孩子是孤儿，没爹没娘，跟着一个瞎眼的老乞丐四处流浪。据说这老乞丐救过孩子的命，在孩子心里，老乞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老乞丐因病过世，孩子想给他买副棺木，他找到程家的棺材铺，却被里头的伙计赶了出来，理由是他买不起程家棺材铺里的棺材。这孩子也倔，非程家棺材铺的棺材不买。可他没钱是真的，需要弄钱也是真的。
他尝试过讨钱，可一天下来，只要到了半个馒头，连钱影子都没看见。
万般苦恼时，他想到了说书人讲过的一个故事，想要效仿故事里的主人公，挖坟求财。
这孩子没挖过坟，去乱葬岗那边碰运气，可那乱葬岗里埋得都是些什么人？他在那边忙活了半天，除了挖到些骨头外，什么纸钱的玩意儿都没找见。
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扛着铁锹从乱葬岗出来时，他碰见了一个人，那人告诉他乱葬岗里葬得都是穷人，说他知道一个地方，让孩子跟他去那个地方碰碰运气。
虽是大白天，可在乱葬岗里碰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说话鬼里鬼气的男人，孩子也怕得慌。好在男人没什么恶意，当真领他去了个地方。
那地方挺不好找的，看着也不像是一块儿坟地，孩子刨坑的时候，男人就站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那边的土很硬，孩子使劲力气，才挖开一个浅浅的坑，但那边的坟埋得也很浅，没刨多久，就挖出一副薄棺来。孩子在男人的协助下将棺材打开，只一眼，就吓得面无血色。
这棺材里躺着的是个年轻女子，身上也却是有一些可以换钱的东西，例如她头上的珠花，耳朵上的银耳环以及手腕上的银手镯等。可孩子不敢拿，因为那人死得太恐怖了。
她眼睛睁着，嘴巴张着，脸白如纸，脸颊凹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
男人原本还在说笑，见孩子吓得浑身发抖，就凑到棺材跟前看了眼。
男人说那女子死得蹊跷，让孩子拿了东西后去帮女尸报案。男人说得十分有道理，说金银都是阳间物，女子带不走，拿来给孩子用倒也合情合理。孩子帮女尸报案，也算是帮了女子的忙，被孩子取走的那些东西就当成是女子的谢礼。
孩子被男人说服了，在取走了女尸身上的财物后，就到县衙里报了案。
秦邺不在，作为安平县的县令，他只能亲自带着衙役们走一趟。没看见女尸之前，他觉得这就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看到女尸后，他意识到这件事儿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南锦衣蹙着眉头问他：“可是撞见了什么邪物？”
“没撞见什么邪物，就是觉得那女尸有些邪。”柳韩山指着自个儿的嘴巴道：“夫人可知那女尸为何张着嘴？因为凶手在她的嘴巴里塞满了糯米。”
“怕她死后饿着？不对啊，就算是要喂死者吃东西，也不应该是喂糯米啊。”
“这糯米是驱邪避凶的，这个我听夫人讲过。”柳韩山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但在安平县，这糯米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不让死者诉冤。除了死者口中的糯米，我们还在死者的腰间和脚踝处发现了捆绑她的红绳。我问过师爷，他说这是不让死者去阴曹地府报道，说是要让死者成为孤魂野鬼。夫人你说，这姑娘是得罪谁了？”
“我又不是算命的，但你是安平县的县令，你应该查到了什么吧？”南锦衣继续研磨药草：“说吧，别卖关子了，你知道我的性子，听不得那些故弄玄虚的话。”
“逗一下夫人都不行。得，这姑娘的名字是春燕，是专做白事生意的那个程老爷家的丫头。”
“春燕，就是在程家专门伺候程少夫人的那个？”
“夫人知道？莫非夫人真是算命的？”
“不，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南锦衣停下手里的活儿：“程老爷怎么说？”
“他表现的极其惊讶，说这丫鬟偷了府里的东西跑了，十有八九是跟外头的情郎私奔了。他们本打算报案，但因为那丫头偷得东西不多，加上不想被外人看笑话，就把事情瞒了下来。至于那丫鬟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被埋在那个地方的，他们一概不知。”
“夫君信了？”
“当然不信！那程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为夫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可不像是那般大度的。说什么怕外人笑话，他儿子闹了那么些的笑话出来，也没见他怕的，怎么丫鬟偷了他们家的东西，他反倒怕人看笑话了？这程老爷，绝对是在隐瞒什么。”
柳韩山递了个眼神儿过去，“我装作信了他的话，实际上派人暗中观察。果然，天黑之后，程老爷就带着随从出了门。这程老爷挺精，在城门口打了个转儿回来了，回来之后直奔茶楼。他的随从倒是去了那个埋尸体的地方，且从附近又挖了两副薄棺出来。夫人猜，这两副棺材里装得是什么？”
“人，程家的人，负责照顾程家少夫人的丫鬟。”南锦衣起身：“若是没猜错的话，她们一个是春红，一个是春月，死因与春燕相同，死相也相同。”
“差不多全对。”
“差不多是差多少？”
“春燕是嘴巴里塞了糯米，腰间和脚踝处系了红绳。春红则是被人在肚腹间塞了东西，春月更惨，她不仅被塞了东西，还被塞了糯米缝了嘴巴。另外，她的手跟脚，都被人用棺材钉给钉住了。”
“程老爷这下没法儿辩驳了吧？”
“有，他拿出了两张契据，说春红和春月早就被卖出去了，春燕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个，才会偷了主家的东西与人私奔。至于她们三个为何会死，他一概不知。他说他从未出过城，府里的事情也都由管家打理，就算是下人们出了事情，也找不到他这个老爷身上，让我们去找管家问去。”
“程府的管家怎么说？”
“跟他们老爷一样，也是个一问三不知。”柳韩山无奈地摇头：“管家说他是新上任的，对府里的情况不了解，而了解府中情况的那个已经死了。”
“全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了。”南锦衣思索着：“春华没有骗我，这程府里果然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