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一千年前,最后一次冰河世纪晚期。
一群猎鹿人为了寻找猎物,随着退却的冰盖一路北上,成为斯堪的纳维亚最早的定居者。
后来,他们从斯科纳,乘坐着皮质小舟,在整个半岛散布开来。
这片土地被白雪覆盖,也被鲜血浸泡。
在再次成为统一帝国的时刻到来之前,
神,先降临了。
……
六世纪五十年代,斯堪的纳维亚的一个小村庄。
“哈德尔,太阳……咳咳……太阳出来了吗?”
一个中年妇女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她的脸颊明显的凹陷下去,大概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母亲,太阳还没有出来。”
床边伏着一个样貌和那妇女差不多的男孩,他用力攥着母亲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眼神望向门外。
这是一间木头搭成的屋子,门口放着些锄头之类的农具,窗子上,结了一层霜。
只是现在,这些农具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他们已经数月没有进过农场了。
倒不是他们犯懒,或是有了新的糊口的方法。
而是这里的天,被厚重的灰尘包裹着。
太阳虽然每天正常的升起落下,但阳光却无法穿过这层尘埃,投向大地。
时值夏季,本该是一年中最温暖的日子,也是作物生长最快的时候。
但农场中的植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因为失去了阳光而停止生长。
而前两日夜里下的霜,更是让哈德尔和母亲农场中那些本来勉强能吃的蔬菜,冻烂在了地里。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哈德尔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出房间。
“里克叔叔,里克叔叔请给我些剩菜和干面包吧!”
里克叔叔家是村庄里最富裕的,也是唯一一户男主人还留在村中的人家。
只是他是出了名的吝啬。
不止是对别人,对自己家人,甚至对他自己,都吝啬到了极致。
如果平时找他帮忙照看农场,或是煮些食物,他是十分乐意向求助的人伸出援手的。
大概是他觉得这样可以帮助他在其他人心中,拥有崇高的地位和敬意。
但一旦沾上钱财物品,哪怕是他家蔬菜上的一片未长开的叶子,他只会冷冰冰的拒绝。
哈德尔的手通红,不知是低温的缘故,还是敲了太多户人家的门的缘故。
这已经是他敲响的第七扇门了。
前面的六扇门里早已经了无声息。
而里克叔叔的门再被敲响后,原本细碎的交谈声,也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哈德尔也不想做这个几乎没有成功率的尝试。
他有些气馁,刚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只是迎接他欣喜回头的,却是一盆肮脏的冷水兜头浇下。
冷。
不只是脸上和身上,连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被一同浇灭了。
这几个月来,哈德尔家中去年冬天剩下的存粮早就吃了个七七八八。
村庄里的邻居,食物存量多的,都安心的锁好了门,在家等待着这场灾难过去。
家里有男人的,都拿起武器,进了林子里——
那里也许还能打到些猎物。
而哈德尔的家中,既没了存粮,也没有那些打猎工具。
只剩下最后一块去年冬天剩下的面包干,他和母亲两人谁都没舍得吃。
他自己尚且还能再靠喝水,以及农场里那些烂掉的蔬菜坚持上几天,但他的母亲不行。
下霜那天,母亲凌晨时分醒来,发现气温低得厉害,便独自到农场中,想看看那些蔬菜的幼苗怎么样了。
毕竟,这漫天的灰尘已经在低空中漂浮几个月了。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阳光突然就能照进来了呢。
到那时候,还要靠着这些蔬菜粮食填饱肚子呢。
结果她从农场回来之后,人就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
“哈德尔,哈德尔——”
房间里传来哈德尔母亲的声音。
“我在这呢!”
他大声回应着,并快步朝房间里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母亲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穿戴完毕,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她倒了两碗凉水,又将柜子里的干面包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掰成两半。
“吃饭吧,吃完了,咱们也到林子里去碰碰运气……你的衣服怎么了?”
哈德尔看着母亲将略大的那块干面包递给自己,又将掉落在桌面上的面包渣拢到一起,用手指沾着送进嘴里,心里一阵酸楚。
“不小心跌到水坑里去了,母亲,我不饿,吃这块就行了。”
他的手绕开母亲的手,将小块的干面包取了过来,三两口就吃下了肚子。
母子两人吃完,便拿起农具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哈德尔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和母亲靠着一小片农场种些蔬菜粮食,再用粮食和村庄中的其他人换些肉蛋,倒也能够自给自足。
但两人都没有什么捕猎的知识和技能,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空手而归。
哈德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两小时,也可能是三小时——
毕竟看不到太阳的方位,也没办法确定他们出去了多长时间。
总之,回到家时,他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徘徊在村子中。
在离那人十几步的距离外,哈德尔朝那人喊道。
“喂,你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
灰色的人影闻声回头,朝哈德尔看过来:“我是一个过路人。”
哈德尔点点头,并没准备继续理会他,而是扶着虚弱的母亲朝家中走去。
“我可以……”
灰色的人影见自己被无视,忙上前去拉住哈德尔。
母亲进了屋,哈德尔将门关上,语气明显的暴躁起来。
他大声打断男人的话。
“不能,我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哈德尔果断的甩开那人的手,抱怨道,“我们今天吃掉了最后一块干面包,明天还不知道能吃些什么,这该死的火山爆发。”
“该死的,冬天好不容易过去,这该死的火山灰就将天空遮蔽住了,你知道这几个月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你竟然还试图朝我要食物!”
红衣人看着眼前这个不太礼貌的男孩,并未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哈德尔十分生气的抬头看向那个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男人。
这一看之下,他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灰色的披风上镶嵌着些哈德尔不认识的蓝色宝石。
披风下面,是一身薄薄的白色布袍。
他下巴上留着不太长的络腮胡,头顶上戴着顶蓝色的宽檐帽子。
这样一身打扮,在这样一个时候,出现在这样一个村庄里,本就算得上稀奇。
但更稀奇的,是哈德尔看向他的脸时,惊讶的发现,这个人的右眼处竟是一个黑色的窟窿。
“你……”
看清他的模样后,哈德尔原本想说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间。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教你如何获得食物,你想听吗。”男人依然没有介意哈德尔的打量,温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