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阎浮志异》其二:
兜兜转转迷失方向,究竟何处觅长生?
人说茅山有仙踪,但我半点没找到。
人说西牛贺洲多仙迹,东胜神洲也多奇事,但我还没能出海去其他洲。
况且东海上还有仙山,可我为什么遇不到神仙呢?
要是能找到神仙,讨一颗金丹吃,我也能长生不老。
街坊四邻包括爹娘都认为我疯了,我只是在追求他们所不知道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直到我发现了尸解仙。有一部从汉朝流传至今的书里,提到了这种修行方式。
我想要试试。
尸解仙,死后成仙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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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尸解仙?”苏叁翘了一下胡子,读出来一点味道。“星汉说书本里记载的许多故事都是假的,包括人物传记和历史传记。但是传记里又包含了真实成分。如果这是一个教派的宣传册或者行动纲领的话,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也得看作是真的才行。
有些东西一旦相信了,就容不得半点虚假,会有人用尽全力去拥护。将其视作生命的基石与准则——狂信徒由此诞生。
儒释道三家派系学说众多,世间条条道道都与长生不老有关。
假如有人说:做个好木匠吧,像鲁班那样,也能上天做神仙,长生不老。
那么也会有人相信的。
长生不老的狂信徒古往今来都不会少。
“既然都喜欢写故事的话……”苏叁眼珠一转又有了想法。
刘太玄他们忙的很,但是有人跟猫一样清闲——书生。
书生夏侯宇没跟着一起干活,而是走走看看写写画画。也没人要求他,毕竟人家不吃村里的粮。
“呼”,一阵风吹过,苏叁准确的落在夏侯宇的肩膀上。
身形单薄的书生一下子没吃住劲儿,肩膀矮向一侧,脚下拌蒜,“哎呦”一声摔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苏叁尾巴上卷着书,不满的站在地上:“你这也不行啊。”
书生的长衫沾上泥土,好在拼死保护的笔、纸和墨汁受损不严重:“哎呀哎呀,纸很贵,笔和墨也不便宜,不能随便浪费。”
从地上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杂物,还顺便正了正头上的儒巾,才深吸口气发出惊呼:“哦!是小猫,你有什么事?”
“我这里有本书,想让你帮我读,看看里面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尾巴向前伸,将书递到夏侯宇眼前。
“读书没问题,但分辨真假是不可能的。”夏侯宇接过书展开,念着书名:“《阎浮志异》。是鬼狐故事志怪小说吗?好像跟我有点撞想法。”
“为什么不可能?你之前不还跟我讲:传记有真有假,可以揭开面纱发现真相。”苏叁不懂。
“因为你只有一本书,而且还是一本鬼狐故事。我说的那种发现书中记载的是真是假,是对于同一件事,会有不同人记述,能够对照着看。就像太史公的《史记》已经记录的很严谨了,但不代表其中没有漏洞或个人色彩。只要你用心去找,必然能找到书中矛盾之处。有能力的话,还能去书中记载的地方调查。”夏侯宇道,“读书人想要找到书中真解,一定要去实践。单独一本书很难分辨真假。”
“就像,这样一本书……”夏侯宇举着《阎浮志异》,“不知作者是谁。其中的故事可能是作者原创或对多种故事的整理集合,也可能是道听途说、抄录,或者抄袭。还可能是多人集体创作。这世上故事多如牛毛,不会有人看过所有的书,知道所有的故事。辨别一段内容的真假,你甚至需要揣摩作者的意图、通过他写的其他书来反推。”
苏叁听的又是一阵晕头转向:“没有更简单的办法?”
“没有。寻找历史的真相是一件非常辛苦、痛苦、还没好处的事。远的不说,单说大隋朝文皇帝的发家史就众说纷纭,还有人传他惧内。”
“文皇帝是哪个?惧内是什么意思?”苏叁歪着头。
“丈夫怕妻,就叫惧内。有人信有人不信,具体的谁知道呢。还有人传……”夏侯宇警惕的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对猫耳语。“文皇帝就是上一任皇帝杨坚,杨广的亲爹。关于杨广上位的事,也有许多传闻。半真半假有鼻子有眼。”
说完还清清嗓子,又左右看看。大隋边境之外,山野小村,人人都有的忙,没人注意路边靠着墙根闲聊天的一人一猫。
苏叁点了点头:“那行,还是说回到书上面吧。这是一个痴迷长生不老的组织成员,随身携带的书。我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书里似乎记载的是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在用残忍的方法追逐着长生不老。”
“从我四处探索的经验来看,有不少人追逐长生不老的手段绝对不正当。如果是一国之君的话,哪怕献祭全国人来换长生,他都愿意。”夏侯宇道。
“为什么?全国人都被献祭了,那他这个一国之君岂不成了光杆司令。”苏叁龇牙。
“好问题。我没做过一国之君,所以也不知道这些大人物在想些什么。‘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前辈们早已将这世间的真相告知我们,不该对那些大人物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夏侯宇顺着墙根坐下,“我呢,比起跟人打交道,更喜欢你们这些神奇的小怪物。”
“你指的是刚好能对话,但又不会伤害你的精怪吧。”苏叁道,“就像在笼子里看老虎。”
“小猫,你说话是跟谁学的?好戳人心啊。”夏侯宇捂着胸口,好似很受伤。
“本来就是,你要是独自遇到了罗刹,被他吃掉了一条腿,肯定说不出这种话。”苏叁道,“你的前辈们给你留下了经验。我的前辈也给我传授了经验。”
“啪”,猫爪拍在书皮上:“快点看书吧,别东拉西扯的。”
“好好好,让我来拜读一下这部大作。”夏侯宇翻开书,“字写的够丑的。”
“是吧,我也觉得够丑的,看起来都不顺畅。”苏叁道。
“写的也很直白。几乎没有什么修辞,个人风格强烈,作者大概读的书不多,只是凭借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在创作。”夏侯宇一目十行,阅读速度相当快,还不忘进行点评。
“这本书有用的地方,可能就是围绕着长生不老这个主题展开吧。里面好像记载了一点跟长生有关系的内容,还摘抄了《抱朴子》的话。看这句。”夏侯宇给猫指出来,“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这说的是炼丹。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这是小仙翁对仙人的看法和区分。”
“奇怪……”夏侯宇慢慢皱起眉头,“这本书对长生之道的论点,着重放在尸解仙上。”
“这怎么奇怪了?”苏叁探着头看书。
“因为对长生之道的研究是一直处于发展状态,并非是越古老的法子越好,而是适合自己的才好。像尸解仙,你看小仙翁的记载就知道,得先死再蜕凡壳才能成仙。求长生的人本来就不想死,又怎么会首选尸解仙呢?就连炼丹都有中毒的危险,导致不少珍惜性命的修行人不乱吃丹。”夏侯宇反复翻书,“这本书简直就像是在说:想成仙就快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