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端倪

此刻已经缓过来的陈元,眼神微凝,接着扭头问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虽然先前他神识不清,但尚能感应到身下那副巨蛇躯壳的存在。

而眼前正用洁白袖锦,细细来回擦拭血剑的少女,当时自然也是瞧了个真切。

“什么?”少女应声转头,她那蹙起的眉头,好似在表示自己并未听清。

见此,陈元纠结再三,还是选择重复道:“你不好奇我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吗?”

“哦,这个啊”青阮下巴微仰,脸上浮起一副恍然之色,随即狡黠笑道:“好奇肯定是会好奇的,不过我相信陈元哥哥,若真到了时机,会告诉我的。”

“陈元哥哥不是也从未问过青阮的秘密吗?”

“为何当年会被众人追杀?为何我弟弟会千里迢迢来找我?”

“难道陈元哥哥就不曾好奇过吗?”

说着说着,白衣少女便迈开脚步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在凑到青年身前时,直接蹲了下来,张着些许红肿的双眼直直盯着青年黑眸。

“别动!”青阮提前喊住将要撇过头去的陈元,“我的眼睛能看见寻常肉眼无法发现的东西哦。”

陈元闻言一愣,心绪飞速浮沉间,眼神已经不自觉地向上望去,对上那双闪着泪光的眸子。

感受着仅在咫尺的呼吸热浪,他顿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虽然陈元重活一世,但说到底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哪能经得住这般撩拨。

同一时间,在他的瞳孔深处,一个淡淡的金火印记悄然浮现,焰心中,有一黑蛇曲绕而起,抬起如同箭头的三角头颅,吞吐着信子。

青阮眸中闪过一瞬惊诧,片刻便恢复了往日平静,亦是此时,她才注意到眼前青年早已涨红了脸。

当即舒眉一笑,“看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元哥哥。”

陈元闻言眼神稍低,目光落在少女那紧紧裹住的纤细白腕上,轻声问道:“伤,好得怎么样了?”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主动提及的话题,或者说是一直互相逃避的话题。

青阮迟疑稍稍,而后举起那截白腕,“这个啊?陈元哥哥不必担心,陆执事三天两头就给我送来最好的创伤药,眼下只是伤口还需要封闭愈合而已。”

少女边笑着便开始拆起手上绷带,似要证明自己所言般。

见状,陈元连忙一手抓去,想要止住对方动作,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是使得少女吃痛叫了出来。

五指指尖也传来一阵粘腻湿热之感,松手望去时,少女腕上的洁白绷带,正被皮下不停外渗的黑血,节节染成赤墨色。

“方才为了尽快找到陈元哥哥,一路上消耗过大,难免招致伤口恶化,如今竟连这雪绒丝布都压不住,不然定是让不了旁人瞧出异样来。”

少女那略显苍白的脸上,依然挂着柔笑,随后唤出一卷新的绷带后,便原地开始替换工作。

剑指轻点,裹住整个小臂,已被血污浸染的丝布,便骤然膨胀开来,化作一条长巾飞起,飘飘落在少女另一掌心处。

没了丝布遮掩,手上的道道见骨深痕便彻底暴露人前。

外翻的裂口两侧血肉,早已变得焦黑,撒在上面的金色磷粉还闪着最后一点微芒,须臾,便彻底暗了下去。

哪怕陈元对此早有所了解,但当他真正亲眼目睹这伤口,眼底还是忍不住泛起汹涌泪花。

咬到发白破皮的嘴唇,亦随着一声呜咽松开,被滑下的两行热泪濡湿,混成滴滴带血水珠,于下巴接连砸落。

“我查过丹阁记录,二品《金创散》的确是宗内当前最好的创伤丹药。”

“但对于封闭塔那直透骨髓,侵染皮肉的雷刑之罚而言,仅可医治普通血肉断口的《金创散》,无疑是功效甚微。”

听着青年哭腔话语,青阮如遭雷击,整个人被定在原地数息,而后稍稍侧过头去,继续手中捆绑动作。

她根本不敢去瞧对方一眼,生怕自己强装起来的镇静,会如同河堤决口瞬间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听说过《白肉丹》吗?”少女耳边再度传来陈元声语。

“这不是许长老一直四下求取的丹药吗?”少女眉头微蹙,略略思索后眸子忽亮,抬头望向旁侧青年,“难道说…”

陈元仅回以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实际来说,二品《金创散》并非最好的疗伤丹药,只是三品《白肉丹》的主料——死荧花仅存于遗迹深处,很是难得,方没了冠位名号。

青阮此次遗迹之行,除去收集足够孕养灵根的资材,以助自己突破结丹境界外。

便是打算采集曾有幸遇见一整片的死荧花,用以疗治雷刑伤口。

只是她没想到,不,是她不敢想,眼前青年也如她所想一般。

毕竟青阮从未向丹阁陆执事之外的第三人,透露过自己伤情,皆是以健康状态示人,自认未曾露出端倪。

“对了,灵心呢?”

陈元这才发现少了此人,在他印象里,这二女向来形影不离,少有分开的时候,不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阮目光一沉,“她为了让我顺利进入血池,独自留下抵挡一个结丹修士。”

“血池…结丹修士?”陈元顿了顿,抬眉又道:“可是一持刀女子?”

“正是。”青阮自是记得该女子曾扬言,早与陈元交过手。

脸色变幻不定的陈元,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不行,我们还是速速赶去支援为好,此女乃是体魄宗的结丹修士,其所使剑术甚是诡异莫测,灵心一人面对,很难讨得了好。”

“竟是体魄宗之人?”青阮不由瞪大了眼睛。

即使她再相信陈元,也很难想象得出,一个练气修士如何对抗一结丹体修,哪怕当时有着同为结丹期的胡知喜在场。

在同一境界的情况下,体修以少打多仍据上风,乃是常态。

何况在碰见胡知喜那会,不曾听出轻松之意,说明就连胡知喜,对战起体修,也是颇感吃力,更不消说,还要照顾练气队友。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那结丹女子并未起杀心,最起码当时是这样。

可对方又为何要对灵峰宗的陈元,,

体魄宗和灵峰宗积怨已久,两者见面,哪次不是杀的一方片甲不留。

一旁的陈元身子忽而向后微倾,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低声喃喃道:“居然也没有追下来吗?”

追溯起来,那血池通道还是当年他们两人深陷重围时,偶然发觉的逃生之路。

可为何,他人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明明进入血池并无异状,明明一同跟着跳入,便能追上…

当年如此,之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陈元转头向着身前甬道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时而传来一阵怪异嘶吼。

随着他心神汇聚,眸中金火悄然升起,此时映入眼中的,唯有远在视野尽头,一面足有数百米宽,横压而下的血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