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个样本
- 从猎魔开始的生存游戏
- 迷路的无脚鸟
- 4368字
- 2025-02-03 23:55:05
天地间一片幽暗,像梦游人一样穿过茫茫大雾,远离了肺叶中残留的血腥气味,清晨的城市在眼前醒来。
“终于回来了。”
江楠把车停在路边,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摸出香烟。
以前他常常觉得生活很没劲,看不到一点奔头。
但死里逃生之后,他又有了活下去的“惯性”。
“差点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江东也长舒了一口气。
每次从荒野上回来,享受了城里的安逸之后,他都会萌生改行的想法。
但最后还是会拿起枪奔赴荒野。
因为除了打猎,他什么也不会。
“多亏了各位,我们才能得救。”
“留一下联系方式和住址,改日我会登门拜访答谢。”
俞诗音看向钟无弦,盈盈一笑。
“你也帮了我们的忙,没有谁亏欠谁。”
钟无弦摆了摆手,留下联系方式之后,便朝着肉铺赶去。
“等一下,你是要把这只花母鸡出售给肉铺吗?”
“这个花母鸡拿来炖汤特别好,我尤其喜欢。”
“你可以卖给我吗?”
俞诗音赶忙追了过来。
张伯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眼神耐人寻味。
“你能出多少?”
钟无弦停了下来。
“平时一只花母鸡的市场价是两万五千块。”
“最近是特殊时期,我出五万。”
俞诗音盈盈一笑。
“五万?”
“俞小姐,我的确是很缺钱。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需要这样。”
钟无弦皱了皱眉。
他知道俞诗音是在刻意帮他,但受了人情,以后就要还。
“没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俞诗音连连摆手。
“最近涨了潮不说,出去的猎人死了大半。”
“在七号基地修缮完之前,最近都不会再有猎人出去打猎了。”
“市面上的异兽肉供给会少很多,价格至少要翻一番。”
“花母鸡在市场上又一直是紧俏货,比刺猬和野猪的肉质好很多,格外受欢迎。”
“所以出五万块是合理的价格,你不需要对此介意。”
钟无弦闻言,转而看向张楠和江冬。
江冬正准备说话,张楠却是私下拍了拍他的手,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异兽肉的价格受行情影响很大。”
张伯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行,那就给你了。”
钟无弦想了想,还是接受了这笔交易。
“以后打到了猎物,也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俞诗音很是爽快地转账付了钱,带货上了车,便笑吟吟地跟他挥手告别。
江东和张楠吹着口哨,一脸戏谑。
“小子,那女娃好像对你有意思,你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人家。”
看着俞诗音离开的背影,江冬拍了拍钟无弦的肩膀。
“江叔,我没你那么普信。”
钟无弦面无表情。
他清楚自己和俞诗音处在不同的阶级,也不认为自己和她会有太多交集。
“啧,可惜咯。”
“像那种大户人家,牙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我们吃的了。”
“换作我是你啊,我就直接抱住她大腿不撒手了,她踹我都不走。”
“如果能讨到这样的老婆,让我住别墅开豪车我也愿意啊!”
“张叔,你这番话,我会如实转告给林姨的。”
钟无弦一脸认真。
“别!我就开开玩笑!”
张楠脸色微变,连忙改口。
天上下着小雨,街灯在雨幕里一片朦胧,行人裹紧衣袖来去匆匆。
三人开车穿过沿途热闹的街市,一路走马观花,最后进了一家火锅店。
“你们听说了吗?七号基地里被妖魔给占据了。”
“死了好多人,出去的猎人们就没几个回来的。”
“幸亏有觉醒者过去支援。”
邻桌的食客们讲得绘声绘色,险象迭生,跟说书人似的。
七号基地发生的事已经在网络上传开,城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三人作为亲历了一切的当事人却只字未提,只是吃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羊肉,借着酒压下心头的恐惧。
仿佛只要嘴巴不停下,就不会被身后的阴霾追上。
昨夜的风声鹤唳和草木皆兵,最终只会成为别人在茶余饭后的谈资。
世界始终如此。
“无弦,我能点两盘肉打包回去吗?”
“我吃饱了,但是媳妇还没吃上饭。”
张楠摸着肚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等会儿问问服务员,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把锅里的汤打包回去。”
江东把涮好的肉堆在了碗里,一直没舍得吃,因为家里的孩子还饿着。
钟无弦闻言,又叫来了服务员开始点菜。
“给我们打包四份水盆羊肉,肉夹馍来八个吧,羊杂汤也来点。”
“这怎么好意思啊?点太多了。”
“应该的,我这一趟跟着你们出去打猎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张楠和江冬以前也没少帮衬养父和妹妹,钟无弦心里一直很感激他们。
点完菜,钟无弦又各自给他们转了一万块。
“叔,最近这段时间很不安全,就不要去出城了,这些钱你们收着。”
“伊儿买药还要钱的吧?好不容易能换正版药了,你这……”
江冬正打算拒绝,张楠却是替他答应了下来。
“你在客套什么啊?就当是找这小子借的,以后打到货了再还给他不就行了?”
“行吧!你放心!这笔钱,叔一定会还你。”
“江叔,你别说话了,先把碗里的肉吃了。”
“哎!好!”
窗外的雨在玻璃窗上化成了画。
铜鼓咕嘟冒着热气,羊肉的膻味和葱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啤酒碰杯时溅出雪白的酒花,邻桌的食客微醺,嘴里嚷嚷着“五魁首”和“六六六”。
嗅着温暖的烟火气,听着窗外的冷雨声,钟无弦的心也渐渐变得平和。
林夕颜肯定察觉出不对了,毕竟我给的说辞漏洞百出。
血魔的尸体并没有被火神机炮扫射的痕迹,仔细检查是能发现问题的。
但是她没有拆穿我,我能相信她吗?
还有俞诗音,她主动接近我,必然有所图谋。
即便供应不足,异兽肉的价格也不可能翻一番的。
钟无弦看得出来,俞诗音看似傻白甜,其实并不是那种恋爱脑。
不像是看他长得帅就会倒贴的人。
更何况他脸上现在缠满了绷带,要说是自己的魅力吸引了她,纯属无稽之谈。
她去荒野应该也是另有目的。
“小姐,结合荒野目前的现状,你最近一段时间怕是不能再出城了。”
张伯有些担忧。
“我知道的。”
俞诗音微微颔首。
“张伯,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要对那个人示好?”
“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张伯叹了叹气。
“你要做的事,我并不支持,因为我希望你能平安。”
“但我也不能阻止你,因为我知道二少爷对你很重要。”
“在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之前,你是不会放弃的。”
“张伯,谢谢你能理解。”
俞诗音眼角温润,目光里透着一股决绝。
俞氏庄园,江城的富人区聚集地。
望眼看去大片都是翠绿的高尔夫球场。
每天花费的用水量是普通人一辈子也用不完的,草坪的维护费用更是难以想象的天价。
无数年轻貌美的姑娘徘徊在庄园外面,期待着和有元人来一场美妙的邂逅。
连球童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漂亮女孩,专门为富豪们服务。
大片的紫藤罗花和橙红的君子兰分布在大理石板铺陈的道路两侧,花圃里有大片的玫瑰和蓝色的绣球。
劳斯莱斯、兰博基尼、宾利这类在外面难得一见的豪车在这里比比皆是,随意地停在路边。
独栋的别墅里装点着大量的人工喷泉,正在修剪植株的园艺师都打扮得很是考究。
不管荒野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么血腥的屠杀,不管有多少人衣不蔽体,挣扎在温饱线上。
这里永远的人西装革履,纸醉金迷。
“哟,还舍得回来啊?”
梳着油头的俞擎左右搂着两个穿着露背装的年轻模特。
他看着满身血污的俞诗音和张伯,皱了皱眉。
“你这是去干嘛了?搞得一团糟。”
他左右两侧的年轻女子也纷纷捂住了鼻子,难以忍受那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去哪,还不需要向你汇报。”
俞诗音头也不抬,只是快步错身经过他的身旁。
俞擎回眸望着她的背影,低声喃喃地道:“二房生的贱种,也敢给我甩脸色。”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送你和他团聚。”
昏暗的浴室里,俞诗音脱下衣服,冲掉身上的血污。
褪去血痂之后,光洁如玉的小臂上浮现出了一枚正在发光的漩涡状刻印。
它像一颗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着。
以那道刻印为中心,无数细小的蓝紫色纹路蔓延出来。
就像繁茂的枝干,在她的皮肤下盘根错节。
“这是?”
俞诗音愣住了,她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更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
……
带着打包好的食物回家的时候,钟无弦给妹妹打了电话报平安,顺带又给她转了一大笔钱,叮嘱她在学校好好吃饭,不要舍不得花钱。
他曾是穷过自卑过的人,从小被教育要节俭,餐桌上多吃两块肉都会觉得愧疚。
所以他不希望妹妹跟自己一样。
结果这笔钱刚转过去,妹妹的视频通话就打过来了。
“哥哥!你把钱都转给我了,你自己呢?”
钟伊儿的小脸恨不得从屏幕里挤出来,少女两腮微微鼓起,模样很是可爱。
“哥这两天找到了一个很有钱的客户,换房子和买药的钱都到手了。”
钟无弦笑得格外开心。
生活慢慢变好的喜悦,和家人分享起来尤为幸福。
“哥,你做的是正经事吧?”
钟伊儿闻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她有些担心哥哥想不开,去做了违法的事。
“没有,哥是凭脸吃饭呢。”
“有个富家大小姐被我帅气的面容迷住了,提出要包养我。”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她实在给的太多了。”
钟无弦摸着脸上的绷带,开了个玩笑。
“是是是,哥哥最帅了!”
妹妹在电话那一头被逗得咯咯直笑,趴在床铺上打滚。
“今天按时吃药了没有?”
“吃了鸭,哥哥你有没有按时吃饭鸭?”
“这个是刚刚打包回来的水盆羊肉和肉夹馍。”
钟无弦把镜头准备了打包回来的食物。
“啊?我也好想吃!但是现在根本吃不到。”
钟伊儿瞪大了水灵的眼睛,抱着胖丁公仔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事,你可以看着我吃。”
“呜呜,哥哥你真坏!”
她撅着小嘴这么说着,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是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钟无弦吃东西。
“哥哥,你吃东西好像仓鼠啊,总是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你才像仓鼠。”
虽然只是一天没见,但钟无弦总觉得这一天格外的漫长,于是和妹妹打了很久的电话。
如果这个世界满是妖魔,没有妹妹,也没有羊肉火锅。
那他觉得这个世界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夜半,雨下得很大,风里像是有妖怪在嘶吼。
钟无弦躺在床上,听着风雨声,梦见了自己的孩提时代。
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段人生。
青山孤儿院,长满爬山虎和紫藤萝花架的院墙下,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们唱着歌,彼此追逐嬉戏。
“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他们穿着捐赠过来的打了补丁的旧衣服,泛黄瘦弱的面容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顶着一个破旧毛线毡帽的老人望着他们和蔼地笑着,眼睛被夹在皱纹里。
梦里的钟无弦总是远远地看着,游离在那些孩子之外。
他不爱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只是喜欢抱着书,蜷缩在门前有阳光照射的地方。
孤儿院里经常有人捐书,被封好的纸箱就像一个个等待开启的宝藏。
从小学课本到格林童话,再到世界名著和漫画书。
不管什么书,他都来者不拒,就像一块贪婪地吸收着水分的海绵。
就连小学数学课本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拿起树枝在地上画出圆锥和扇形,计算出它们的表面积,都会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因为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书本去了解。
但钟无弦最喜欢看的还是漫画,因为漫画里瑰丽的幻想满足了小孩子的好奇心。
书上落下了一片阴影,钟无弦抬起头,发现老人正弯着腰,笑吟吟地望着他。
“无弦啊,最近又在看什么书?”
“一本一百多年前的漫画书,叫《炎拳》。”
钟无弦翻过来看了下封面。
“讲的是什么故事呢?”
“不知道,捐过来的漫画并不完整,只有一卷。”
“那这一卷讲了什么?”
“讲的是一个人在年轻时做了坏事,老了以后幡然醒悟,想偿还往日的罪孽,然后被复仇者杀死的故事。”
钟无弦抬起头看向院长。
“那你觉得,这个人该死吗?”
“当然该死了。”
“罪孽就是罪孽,永远也无法洗刷。”
“夺走了别人最珍贵的生命,当然要用生命来偿还。”
接着,梦里的画面就消失了。
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就像阿鼻地狱里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