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生离与死别（3）

赵伟强的话音未落，走廊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阴森起来。两个姑娘脸色煞白，石磊呆呆地站在那，徐达傻傻地看着他。

见众人这幅见了鬼的表情，赵伟强继续说道：“我没骗你们，当时我很高兴，我说明天睡醒了就来看你。他却说我吹牛，还说我们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能见着面。他问我这里是不是阳光明媚，又说他正活在黑暗里……”

“赵伟强，别说了，别说了。”宋晓丹喊了起来。

赵伟强委屈地说道：“我真的没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看。”

石磊接过手机，往前翻了翻，然后抬起头看着赵伟强，咽了口吐沫，说道：“按照病历上的记录，这个时间林晓波已经确认抢救无效死亡了，他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你呢。”

赵伟强见大家怀疑他胡说八道，一把夺过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大声说道：“就是这个号码打过来的，我现在打回去，你们自己问他。”

他打开了免提，然而大家听到的，只是一句不断重复的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宋晓丹生气地说道：“赵伟强，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拿这种事来恶作剧呢。”

赵伟强一脸无辜地说道：“我真的没骗你们，我平时再吊儿郎当，也不会拿晓波的生死来开玩笑啊。他妈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搞这种恶作剧，知道了我非弄死他不可。”

宋晓丹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喃喃自语道：“什么人会在凌晨冒充林晓波打电话，而且他又正巧在这个时间去世了呢。”

徐达红着眼睛说道：“算了，咱们别纠结这个事了，人都没了。”

石磊叹了口气，说道：“我还真以为他醒了，却只高兴了这一路。”

钱文娟一边哭一边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一串电子铃音响起。宋晓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接通后放在耳边说道：“喂，婷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宋晓丹嗯了两声说道：“你们不用过来了，林晓波他，他……。”

宋晓丹红着眼圈，一个他字说了好多次，终究还是没能把那个死字说出来，好像这个字有千斤般沉重。

徐达走过去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说道：“班长，我是徐达，晓波他昨晚没能抢救过来，已经过世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上了电话。徐达愣愣地看着电话，好一会才想起来要把手机还给宋晓丹。

赵伟强望着走廊的尽头发呆，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说道：“昨天晚上我接到电话时真的以为那个就是晓波，他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醒来时会在医院里。他还说幸亏醒了，要不然就错过世界杯了。我当时真的很高兴，我还在想，高考结束了，晓波也醒了，接下来这个暑假一定会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

钱文娟哽咽道：“他还答应我，高考考完后要带我去看长江的呢。”

宋晓丹拿出手帕帮钱文娟擦了擦眼泪，拉着她的胳膊说道：“文娟，我们回去吧。”

赵伟强说道：“我们去看看晓波吧，总归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钱文娟问：“他在哪？”

这时，那护士正好走回来，说道：“你们去急诊的抢救室看看吧，如果不在那里的话，就已经拉到太平间去了。”

宋晓丹拽着钱文娟的胳膊说道：“文娟，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赵伟强看向徐达，问道：“达子，我要去看看晓波，你去不去？”

徐达点头道：“去啊，你们呢？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人。”

钱文娟有些犹豫，石磊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抢救室那边看一下。如果晓波已经被拉走了我们就先回去，等过两天他家办事时我们再一起过去，那样么也比较正式一些。”

石磊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几人默默地走进电梯，心情与来时不可同日而语。电梯里安静极了，能听到机械链条滚动的声音，让人觉得电梯并不是在平滑下降，而是颤抖着一段一段往下掉。

徐达有些恍惚，林晓波死了？那女人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宣布了他的死亡，哦不止，她手里还有一份证明文件。他其实已经信了，可他仍然觉得这两天的许多事都不像是真的，理智和感觉出现了严重的背离。此刻，他觉得胃里很是难受，有点像晕车了要吐的感觉。他又觉得自己浑身发软，随时要瘫倒在地上。

林晓波会不会死，这个问题他们曾经探讨过。在发现讨论和分析毫无意义之后，他便开始默默地在内心里祈求，可一时却不知该向谁祈求。他想到了观音菩萨，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凡事都可以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帮忙。

小时候他也经常跟着奶奶去拜佛，四处磕头，长大一些后便不再去了，因为他学了科学知识，知道这是迷信。他反对迷信，为此惹得长辈们很不高兴。再大一些后，他对这种迷信活动更是嗤之以鼻，觉得乡下人真的很是无知。

然而，当好朋友林晓波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时，他却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向菩萨祈求。他曾默默地向菩萨许下誓言，如果菩萨能够让林晓波活下来，让他醒过来，那么以后他一定对菩萨深信不疑，再也不会说迷信之类的混账话了。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当他的情绪没那么强烈之后，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可笑。他觉得自己对神佛的祈求并不是信仰，而是因为无助而产生的软弱，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

几人从电梯里出来，茫然麻木地往前走去。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他们抬起头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地往幽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随着他们离走廊的尽头越来越近，那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几人的心情也愈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