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妖魔入侵

听闻此话,这位身着灰衣,浓眉方脸,说话慢丝条理,看上去年过四十的金丹真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也升起几分无奈。

正如这位老友所言,

此乃关乎到整个北域人族的生死存亡之大事,

他们这些本土宗门,受一方土地供养,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是绝不能退缩的,

中南那边的那些真君们,也绝不允许此等祸患横穿北域,为祸中南。

没办法,谁叫现如今整个北域只有一位元婴真君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问题是,为何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小妖潮,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莫非是【永夜雪原】另一边的【十万妖山】出了什么变故?

世人皆传永夜雪原无边无际,昼夜皆有雪灾,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对其来说都是如天垫般的存在。

从古至今,没人知晓雪原的另一头是什么。

但对于【落元宗】来说,此事并非外界传的那般玄乎。

永夜雪原的另一边,是以族类划分,数之不尽的妖族。

近万年前,人族的几位元婴真君,与诸多妖族大圣,在北域边境做过一场。

那一战打的日月失辉,天地无光。

两方的损失不得而知,

最终结果便是妖族被赶回了十万妖山,

两族定下了古老的盟约,以永夜雪原为界,

不得互相侵犯。

偌大的北域从此归为人族地盘。

【永夜雪原】便是当时人妖双方的交战之地。

现如今留存的几方北域大宗,无论是【天符门】也好,还是【落元宗】也罢,基本上都是那几位元婴真君所留下的道统。

除了【明月庵】这个外来户之外。

“莫要担心,这种大事,整个中南修仙界自然是不会让北域独自承担。”

“早在十年前,在永夜雪原里布下的阵法被触动后,几位真君便知晓了妖族来犯的状况。”

“诸般谋划,早已一一落实下去,只需静待妖潮来临即可。”

“届时天鼎、玄烨二位真君皆会亲临此处,坐镇前方,以保战事顺利进行。”

“你可曾还记否一千多年前的那场大妖潮?”

“那次妖潮的余害百年前方才完全消解。”

“老夫当然记得。”

青云真人回应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井无波的脸上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妖潮既是天灾,也是机缘。

在那场战争中,他侥幸生还,同时也攒下了足以晋升金丹的各类资源。

自那场大妖潮后,原本能与中南分庭抗礼的北域修仙界元气大伤,多位顶头的元婴真君陨落,最终不得不丧失独立自主之权,版图纳于中南修仙界内,

整个北域,臣服于【中南正道盟】之下。

【落元宗】势力范围缩水,被外来的佛道宗门【明月庵】夺去了半条越阴山脉,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一想到,青云真人的面上不免多了几分察觉不到的阴霾之色。

“那场妖潮由四大妖族联合,直接导致了包括【望乡宗】、【天北宫】等中大型宗门的消失。”

“虽然宗门灭绝了,但遗址中依旧遗留下了不少传承。”

“盟内打算以望乡宗的【望乡台】这件元婴法宝为核心,辅以【天北宫】的【万里冰玉】等物,筑起一方覆盖整个北域边境的大型攻伐之阵..”

.....

待到这位自跋涉数万里,自中南正道盟而来,传递诸位真君态度的金丹修士离去后,

空旷的大殿内便仅剩青云真人一人。

“看来这是要吃绝户了。”

又一道声音响起,

青云真人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着赤红法袍,乌黑的长发自脖颈后束起,一双剑眉煞气冲天的青年男子。

这剑眉青年与青云真人并排而站,

眉眼间透露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疲惫。

“慎言,师侄。”

青云真人抬头看向上方排列着的牌位。

那上面每一个,都代表着曾经为落元宗立下泼天功劳的先辈修士。

有筑基,有金丹,也有元婴。

青云真人一排排的往上看去,最终视线停留在第一排的最右侧的那尊牌位上。

这一排只供奉着三尊牌位,地位可想而知。

牌位原有的枣木色早已在千年风霜中化作黑红。

肃穆中又带有几分深沉。

“霄炼”

那剑眉青年顺着青云道人的视线看去,缓缓道出牌位上以金墨勾勒出的二字。

他瞧了眼牌位前依旧燃着的一盏魂灯,开口道:

“千年前,连斩【啸天】、【九冥】、【玄坛】三位大圣的便是这位祖师?”

“不错,霄炼祖师通晓剑法,曾于那场大妖潮中力挽狂澜,杀妖无数,但那一战过后,却不知踪迹,了无音讯。”

青云真人叹了口气。

若是这位剑道真君还在,落元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青黄不接的境地。

落元七子尚在时,也曾广派人手,游历天下,试图寻回这位祖师,

但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想着想着,他又看向位于中间的牌位。

那上方上书“清寰”二字。

这便是落元宗开宗祖师的牌位了

“若是清寰祖师还在..”

剑眉青年忍不住说了两句,回想起这位开宗祖师的过往事迹,虽心性骄傲,却依旧露出许些敬佩之色。

“那正道盟的盟主之位便该轮到他老人家坐坐了,上乙福地,也该为我落元宗之山门。”

青云真人打趣道。

天底下的修行之地,根据灵脉等级不同,共分为陋居、灵府、福地、洞天。

传闻洞天乃是上界真仙居住之所,至今也未曾听闻天下间有哪方势力能占据这等地界。

或许人间界不曾有罢了。

落元宗占据的半边越阴山脉,共有四方灵府,一百二十七处陋居。

这代表着宗内所能供养的极限,便是四位金丹真人,一百二十七位筑基。

“师叔,小妖潮会在一年后到达北域边境,我想,让宗内那些中立派的弟子前去参战。”

殿内又沉默了许久后,剑眉青年开口道

“中立派、家族派、师徒派,赤霄,老夫有些后悔当初把落元交付与你了。”

青云真人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师侄,面露复杂之色。

“事与愿违,都是为了落元,正好趁此机会,排除外邪,归于正道。”

赤霄真人神色平缓的回应道,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枚紫黑色的卷轴。

“这是?”

青云真人瞧着那枚散发着幽深之意的不明卷轴。

“此乃【天演立誓】,相比我落元宗依托于【湮元钟】的【诸明道誓】,此法的根本所在,乃是大隋【真极宗】的道君之宝。”

“若违背此誓,不仅灵根断绝,一身修为消散,沦落为凡夫俗子,还会染上【锁灵咒】,导致后人乃至旁系血脉,永无灵根。”

“除非有化神修士出手,否则只要那位大道君存世一日,便不存在破解此道誓的可能性。”

化神修士?

听闻此言青云真人也不由得重视起眼前之物。

所谓道誓,指的是在天地见证下,对于修士自身的约束。

这种约束轻易不可破解,但施展条件也颇为苛刻。

至少需要一件元婴法宝作为【道誓】的寄托之物。

落元宗的每位入门弟子都须得发下【诸明道誓】方可入门。

这【诸明道誓】便是寄托于落元宗开宗祖师【清寰道君】的随身之宝【湮元钟】。

按照常理来说,此誓言应当也如那【真极宗】的【天演立誓】一样,

非化神修士不可破解。

但问题是,这位【清寰道君】已坐化千年之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湮元钟】的法宝品阶也渐渐跌落下来,事到如今,仅堪堪维持在元婴初期的水准。

一般来说,对于元婴修士,修仙界统一尊称为【真君】,而元婴后期修士,则尊称为【道君】。

青云真人不明白,也不知晓林张云陇四家是如何勾搭上一位元婴真君的。

对于自家宗门的【诸明道誓】有被破解的可能性,

他也是从自家师侄,也就是眼前的这位【赤霄真人】嘴里知晓的。

这位落元宗内辈分最高的金丹真人不清楚此事真假,

他寿命已不剩多少,此生的唯一目标便是晋升元婴,为落元宗再多续一口气。

虽然现如今已不问外事,宗门大权全盘交付与赤霄,

但这并不代表青云真人真的不管落元。

对于家族派弟子平日里的作风与行事,这位金丹真人也有所耳闻。

事实上,对于青云真人来说,家族派弟子的行事只要不越过底线,其余之事,他和赤霄二人都可以容忍。

修仙之路,本就是争之一字。

家族派的弟子可以拉帮结派,师徒派也可以嘛,

只要心向落元,那便一切无碍。

可是,越过了底线,试图背弃宗门,甚至是打算鸠占鹊巢,那便是不死不休的道敌了。

想到这,青云真人不再犹豫,开口道

“你准备寻什么时机?”

“那人最近在寻一门补缺丹体的法门,我手中的这门【天演立誓】也须确定真伪。”

“此事应当是十年之后了。”

赤霄真人肯定说道。

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十年便是朝迁市变,恍如隔世。

但对于寿近千载的金丹真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打坐的功夫罢了。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师弟你设想的来吧,一年后的妖潮侵犯之事,我落元宗不论如何都得出一名金丹,此事便由老夫前去吧。”

“那便麻烦师叔了。”

....

“麻烦师叔你了,再来只荷叶鸡便更好了!”

半月之后,威北城内的某家酒肆内,陈平瞧着桌对面,吃着满嘴流油,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的卢老道,

不禁啧啧称奇。

他回应道:

“师侄还要吃些什么吗,若是没有的话,那便要开始画符了。”

听闻画符二字,吃的好不痛快的卢老道筷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不紧不慢的说道

“急什么嘛师叔,画符之道,讲究的是一个水到渠成,急不得,急不得。”

陈平笑容收敛,听出了卢老道话里的推脱之意。

他看着面前这胡子花白的老者吃完所有菜,心满意足的瘫坐在木椅上后,才缓声开口道

“你在埋怨我。”

埋怨?

卢老道正用牙签剔着牙缝里的碎肉,听闻此话神色如常。

“师叔说的哪里话,老道我怎么敢埋怨您呢。”

用的是“敢”字。

陈平若有所思,他张口吟声道:

“画符如施法,此道不知窍,惹得鬼神笑。”

“符中之要,非专于咒,非泥于术。”

“法为符之臣,术为符之主,一点灵光即为符。”

听到这寥寥几语,卢老道的眼中闪过许些惊讶之色,但最终却又归于平静。

“看不出来师叔也是画符的一把好手。”

他嗤笑道。

自从被救活后,卢道人在观中呆坐了十来天,一言不语,沉默无声,只是对着后院的新坟发呆。

今天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谈。

“你确实是在怪我,不仅是怪我,也是在怪宗门,怪我来的太晚,怪这十多年里宗门为何对你不管不顾,怪我明明身为筑基,却不能救下你视若亲子的小弟子萧武。”

“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是这样吗?”

陈平夹了一筷子青根炒腊肉,放入嘴里,细细品味后才反问道。

卢老道放下酒杯,沉默许久后,才低声说道:

“是啊,老道还打心底埋怨您,为何要费大力气救活我,弟子皆死,我这师长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再说了。”

“老道这副残躯,可不值四瓶【灵露丹】。”

陈平抬起的筷子停顿了片刻,回应道。

“我觉得值,虽是自学成才的符箓之术,但依稀能见几分入道风采。”

“光凭这手画符之术,便值得韩某救你一命,无关宗门。”

他看向卢老道,面色平静的继续说道:

“韩正是我的化名,我姓陈名平,因宗内派系之争,被赶出落元,筑基也是萧武坐化之后的事情了。”

“白山四友,我皆已斩杀,弟子之仇,我替你报了。”

“尽你所能,为陈某画符,下次鬼蜮,我护你周全,每画十张,换一枚中品【灵露丹】。”

“事成之后,宗门那边,我会上报说你已遭散修毒害,身死道消,日后你要去哪,我不管。”

“看在萧武的面子上,我不勉强你。做与不做,都取决于你。”

开完条件,陈平拿出垂挂在腰间的黄色葫芦,为自己满上一杯【阳露灵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