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温染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真是他。
温染低头胡乱点着手机屏幕，平时几分钟不看便有无数信息的同学群此时却格外安静，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脑子里也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异常亢奋，回放似的翻出许多旧画面。
他们去山顶看日出，迎着朝阳，他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约会下暴雨，打不到车，他背着她赤脚走回家。
眉眼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认了。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周遭人声嘈杂，温染却只觉得耳边只剩下嗡鸣声。
“早就听说梁医生一表人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林海良笑吟吟的，伸出右手，“幸会幸会，这是我侄女温染，刚从香港办完画展回来。”
梁执握住林海良的手，微微用力与之相交。
温染怔怔地看着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恍惚记起很久以前，江城下了第一场雪，她缠着梁执送自己回家，昏黄的街灯映衬着大地一片萧瑟，他们在路灯下接吻，那时，她的手就是被梁执的这双手紧紧包裹。
梁执抬眸对上温染有些茫然的眼神，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整个过程淡定且从容，没有一点儿前男女友见面该有的尴尬或是不适应。
“听说梁医生也毕业于江北三中，不知道是哪一年？”林海良的目光落在梁执身上，一脸好奇。
“09年。”梁执答得不咸不淡。
“那还真巧，我侄女也是09年毕业，说起来你们还是校友呢！”林海良的语调里有难以掩饰的骄傲。
另外两位专家都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其中一位开口：“三中可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能考上那里说明贵侄也是天资聪颖啊！”
“哪里哪里......”林海良笑眯眯地，一副很谦虚的模样，“这孩子上学那会儿可让我们操碎了心，近几年才稍微懂点儿事。”
“年纪小难免叛逆。”蔡永岩接口道。
林海良摆了摆手，转头看向温染问道：“小染，你认识梁医生吗？”
该来的总会来。
温染点头，答：“认识。”
有人又问梁执：“梁医生呢。”
空气大概静了两秒钟，便听到梁执回：“听过。”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而疏离。
一个说“认识”，一个说“听过”，没有人察觉到其中微妙的变化。
这顿饭温染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快结束的时候梁执去了趟洗手间，温染再也坐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包厢旁边是个露天阳台，阳台上摆放着桌椅，风有些大，迎面而来蓝花楹的香味。
温染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梁执的身影，他背靠着栏杆，后肘懒散地搭在栏杆上，指尖燃着一根烟，烟雾飘着，将他的脸隐藏在一片迷蒙之中，让她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温染站定在他面前，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缓慢抬起头来，目光平视她。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又吹到她的脸上。
明明酒桌上没有喝酒，眼下她却觉得有些眩晕。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重逢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温染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酒了。
梁执掐灭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过了两三秒才重新抬头看向她，“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个问题从梁执进到包厢时温染就想问了。
到底也是在一起过那么多年，和他分分合合。
“挺好的。”梁执回答，夜风拂动了他额前几缕碎发，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听到这个回答温染心底稍稍心安。
她还以为梁执会因为当初她离开的事情而怨恨她，但显然她多虑了。
“那就好。”
“温小姐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进去了。”和温染擦身而过的瞬间，梁执突然一顿，继而脚步停滞下来。
一两秒后，他低垂眉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温染闻到了梁执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气味，游离着一点点烟草味，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不过一会儿会儿，就陡然回神。
他沉默寡言，手依旧被她抓住，修长且骨骼分明，温度却很低。
温染懊恼，指腹贴紧他的手腕轻颤，几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个转。
梁执面色冷淡，直直地站着，下颌线清瘦，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回应，也没将手收回。
好半天，温染才终于从喉咙里吐出字来，“下个月三中要举行校庆，你会去吗？”
周围光线很暗，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看见他薄唇微抿，眼神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梁执略带嘶哑冷淡的嗓音响起，“不确定。”
他有一双很浅的双眼皮，眼珠黑白分明，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迷离的光泽，像极了天使般的眼睛。
可就是一双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温度。
等温染放手，梁执微点头示意，看都没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染回去时饭局已经结束，林海良亲自将人送上车，等车子走远后，才打电话叫司机过来送她回去。
洗完澡，温染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头顶的水晶吊灯上，璀璨夺目的光芒映照在脸颊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梁执啊。
他们是有很多的过去。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梁执的，只记得高二那年学校来了个转校生，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全校第一。
学校的荣誉墙上贴满了他的名字，一张蓝底照片格外显眼。
少年高高瘦瘦，皮肤白皙，五官俊朗，眉宇间带着淡漠疏离，干净的不染一丝情欲。
而学生时代的温染是出了名的问题少女，谁也没想到从来不关注荣誉榜的她竟然有一天会被一张照片迷得神魂颠倒。
其实也不算是一见钟情，只是在校园里，像梁执这种成绩优秀长得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总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征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