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善

杰斯追求的是进步,而维克托追求的就是推动“进步”或者说是“进化”,直至完美。

理想的相似让他们成为至交好友,理想的分歧也让二人后来分道扬镳。

第一季的维克托是以科技谋求进步,第二季的维克托获得狂野符文的部分力量后,他第一时间就想用这份力量去实现完美。

林奇想起动画里维克托救死扶伤的身影,想起他在路上对那些打劫他的人说:“你们不必再受苦了。”

维克托的善是真实的,他为了不让这些人受苦,建立社区,挖掘人性中的善,想在祖安建立一个乌托邦一样的美好家园。

如果说现在的维克托处于圣人论道阶段,那么那个公社,就是他论道的道场。

他一边践行自己的理想,一边观察着,他试图在这个充满矛盾的道场中,寻找一条通向完美的道路。如果是最初的时间线,这个道场或许会存在很久。

但杰斯从另一条时间线归来,轰了维克托一炮,那一炮直接加速了维克托的悟道。

维克托在弥留之际,发现每个来这里的人,似乎都是有“善”的目的,这儿的居民,金克丝,蔚,也包括轰自己一炮的杰斯。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求着“善”,但他们的“善”却各不相同,甚至相互冲突。

维克托同样有想拯救他人的善,但同时也因为杰斯这一发“善”炮,让所有人给维克托陪葬。

那些指引我们通向至善的因,同时也造就了我们最大的恶。

那一瞬间,维克托悟了。

为什么诸多善念汇聚,反而结出恶果?

是人们对“善”的标准不同彼此的标准太多样了,应该建立一个标准统一的世界。

但这世界的标准从来是多元的。这个标准的多样,是人类建造的。

人性,这个充满矛盾与不完美的存在,是阻碍世界达到完美的最大障碍。他明白,要实现真正的光荣进化,必须舍弃人性,因为人性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根源。

当然维克托早晚会认识到这一点。杰斯只是让他提前看到了未来的道路,那是一条通向完美世界的道路,那条路上,没有人性的存在。

因为维克托最大的理想就是追求完美,而完美的终点,那地方必然不存在人性。

人性就是不完美的。

林奇不禁想起了前世基督教的原罪论。

上帝让夏娃和亚当在伊甸园中生活,他们的赤身裸体象征着纯洁的至善。可当夏娃伸手摘下那颗禁果的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夏娃和亚当开始拥有了自由意志,而自由意志让他们有了犯罪的潜能。

原罪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从始祖亚当传给了每一个后代。每个人都会有原罪以及罪行,即便是圣人,也无法逃脱这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倾向。原罪存在于内心的隐秘之处,当这种内在力量受到外力的驱使,便会显露出罪行。

林奇并不是什么宗教信徒,可这则寓言也自有其隐喻。

自由意志,这个人类引以为傲的能力,恰恰是破坏至善的罪魁祸首。它让人有了选择的权利,却也让人有了堕落的可能。

人最大的恶,正是自由本身。

那么通往“至善世界”的唯一途径,就是彻底取缔人的自由意志,抛弃人类的身份。

也就是机械飞升,光荣进化!

原罪论与维克托的理念不谋而合。

而维克托的追求最终只会带来一片荒芜。

维克托绝对是个善人,但他的路子方向太歪,太极端了。要是让维克托一直发展下去,成为神维,整个世界将陷入一片死寂。到时候,仅仅凭借这沉睡的秘籍,林奇很难与之为敌。

先下手为强?

要现在杀死维克托并非难事,但林奇不愿。

因为林奇他,也善!

然而,林奇也绝不能接受一个追求极致完美,灭除人性的神维出现,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林奇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林奇的目光穿过杯中的热气看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另一条时间线中的杰斯和维克托。杰斯即将归来。时间紧迫,但此时此刻维克托还未完全转变为神维,一切还来得及。

林奇轻轻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杯底与木制桌面相碰,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沉静。

“维克托是追求极致完美的人。他现在的确在帮助他人,但终有一天,等他坚定了自己的道路,他将会改变这个世界。”

范德尔坐在他对面,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一丝忧虑。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林奇,我在祖安混了这么多年,逐渐明白一个道理——有伟大理想的人,往往比那些所谓的坏人恶人要可怕得多,危险得多。”

他的话语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的碎片,带着岁月的痕迹。范德尔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灯光,回到了那个充满暴力与背叛的年代。

“比如希尔科,”范德尔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眼中,只有祖安的崛起,忽略了那些被他牺牲的个体。为了让祖安崛起,他宁可牺牲我们作为人的一切。”

“他的做法却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希望和发展,也带来了混乱和毁灭。祖安的科技和经济的确发展到了新的高度,但与此同时,他对祖安造成的危害,远比那些贪婪的炼金男爵加起来还多得多。”

林奇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范德尔的眼睛:“我不想被任何人强行改变,更不愿失去作为人的一切,所以我必须要改变维克托。”

范德尔眉头一挑,“如果改变不了呢?”

林奇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声音冷得像冰:“那就杀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远处炼金工厂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林奇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角落里的金克丝。

她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手里摆弄着那个陪伴她多年的小猴子玩具。那玩具的铁环在她纤细的指尖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注意到林奇的目光,金克丝的手指突然停住了,她立刻偏过头,像是在躲闪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