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北区有一夹江。
所以,北地船只一般在这夹江的两段码头停靠,一个是大胜关、一个是下关。
下关那边还有一座楼,名为望江楼。
顾青等人即将停靠的码头就是大胜关,属于应天府的上游地区。
也正因为如此,从上游而来的船只,也会选择在这个码头停靠,所以这里的船只会更多一些。
排在顾青等人船只前方的船只,有拉人的,也有拉货的。
而码头就这么大。
后面的船只也已经靠了过来,想要换一个地方靠岸,已经是来不及了。
船夫也算是熟手,已经是没有特别靠近大胜关那边,因为那边码头有着一些仓库,货船也就特别多。
他已经是尽量往上游这边停靠了。
然而,前面的船只依然还是望不到尽头。
吃了点干粮之后。
众人又似乎开始攀谈起来,等到一个小时过去,船只也只是往前划了一小段。
要是按照这个速度,等到靠岸,那不得等到天黑了啊。
有一些不太会水性的学生,一直坐在这船只里面飘啊飘啊,这会儿也感觉到了稍微有一些不适。
顾青则是拿出了《孝经》一书,翻开之后,直接读了出来。
声音不大。
却也让同船的一行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互相看了看,便也拿出了《孝经》一书,跟着顾青一起读。
此时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船夫看了看船中的一众学子,直接起身,尽量控制着船身不会大幅度地摇晃。
很快,另外一条船上的学子们也拿出了《孝经》,跟着一起读。
不过一会儿。
凡是还在这船上,等着船只靠岸的学子们,都参与了进来。
声音一下子就盖过了原本有一些吵闹的码头。
有一些船夫甚至是直接连货都不卸了,直接划走,打算绕一圈,排到后面去。
让这些乘载着学子们的船只先靠岸。
仲尼居,曾子侍。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一些原本晕船的学子,读着读着,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晕船了。
原本因为一眼看不到头的船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靠岸,这心中的急躁,也在这时候慢慢地消退。
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还有着江边的水浪拍案的声音。
似乎浑然天成,让人舒心不已。
本来还有一些埋怨今日船只也忒多了,有一些忿忿不平的商贾们,在听到这一声一声的读书声之后,也不再埋怨了。
随着货船主动地让开了路,大家纷纷让这些学子们的船只先靠岸,顾青所在的船只往前划行的速度,也就快起来了。
夕阳西下。
金色的阳光洒在了江面上。
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
而无数船只也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壮观。
靠岸的时候。
顾青这一船的学子,已经读完了四本书。
而也只有他们知道,如此声势浩大的读书声,发起者,正是他们的县案首顾青。
吴显当即不得不佩服道:“顾青兄淡然处世、心性沉稳,我等不如也,在下佩服。”
“若不是顾青兄带着我们读书,恐怕,我们早已经焦躁不安,甚至是还会晕厥。”
“原本心中有一些不适,可自从跟着顾青兄一起读书之后,慢慢地沉浸其中,不被外物所干扰。”
“倒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在船中。”
“还以为,是在学堂中呢!”
徐杰也站在一旁,说道:“对啊,对啊,我也一样。”
同行的汤世懋等人也微微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也对这位同县的县案首,有了新的认识。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位顾青,又是哪位世家子,获得了今年的县案首呢。
现在看来,这位县案首是真的凭借着自身的真才实学,才获得了今年的县案首之名。
顾青回礼道:“客气了。”
他只是有一些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
距离府试规定的时间,四月十六号,满打满算,还有三十九天。
在这三十九天里面。
最起码,需要熟读熟背熟记最少五经之内容,在府试的开场之后,就要能按照要求,全部默写下来。
顾青不允许自己在三十九天之后的考试之中,出现有一个字记不得如何书写!
唯有如此要求自己,才能够在三十九天之后的考试中,考取一个不错的成绩。
夕阳落下了山头。
众人顺着大路,一路往东,前往应天府。
而他们刚刚在码头上的朗朗读书声的壮举,也很快传进了应天府。
“今年的读书人,和往年有一些不同啊。”
“不说别的,他们的读书声就很响亮,听起来,也非常有气势,如同千里传音一样。”
“隔老远,我都听到了。”
——
“可不是!”
“我也一样,都会跟着背上几句了呢。”
很快。
大胜关码头,前来赶考的学子们,在等候船只靠岸的时候,坐在船上读书,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个码头的消息,传到了应天府的官署这边儿。
“书声琅琅震天鸣,千童共读映日明。”
“大明有这些年轻的读书人,才能更为强盛,江南之地多才子,塞北天涯有英豪。”
“本官倒是有一些期待今年的府试了,说不得,还会出现一位大才。”
应天府的知府汪宗伊心情不错,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公务,换了一身常服,带着大管家,去了城北一处小宅院。
“宏甫,快别写了。”
“来,陪我喝几杯,今日有一盛况,没能亲自当场一观,倒是稍有一些遗憾!”
小宅院的厢房中走出一人,他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衣襟随性地敞开着,仿佛随时准备迎风起舞,不受任何礼法与常规的束缚。
他的发丝未经精心打理,而是任由其自然垂落肩头,几缕碎发随风轻扬,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皮肤虽因常年户外游历而略显粗糙,却难掩其内在的坚毅与不屈。
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傲骨,嘴角时常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能穿透迷雾,直视人心。
此人正是应天府刑部员外郎李贽!
“什么事情,能够让少泉公如此高兴呢?”李贽倚靠在门口,看着站在院中的汪宗伊,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