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
“姐。”
赵子云一脸落寞地来到自家姐姐身后。
赵子曦一身素服，双手持香。
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她暂未理会，神色依旧恭谨，庄重地给灵牌位前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
抬眼。
灵牌位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先考赵公讳青山府君之灵位！
赵子曦眼底浮现一抹黯然。
她退了两步，才转身看向赵子云，疑惑开口：
“怎么了，子云？”
赵子云哭丧着脸，回道：
“二师兄、四师兄，还有六师兄，他们今天...都没来。”
闻言，赵子曦怔了一下，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姐，你说他们到底想干嘛？”
赵子云满心委屈，越想越觉难受，甚至生出怨气：
“是既不想背上叛出武馆的骂名，还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吧？
所以，就直接不来了。
可当初他们给爹磕头时，是在好些人的见证下发了誓的！”
赵子曦神色复杂道：
“你二师兄和四师兄，都是城中大族出身，他们身后有家族羁绊，料想也是身不由己。
至于你六师兄，他家寒门小户，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他是家中顶梁柱，他不来，也能理解。”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还是十分伤感的。
都说患难见真情。
以前无法真正体会这话的含义，现在终于明了。
父亲故去，自己独扛大梁。
炼髓武师步步紧逼、明暗施压，值此之际，正当是武馆上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时候。
结果，有人缩了。
或许这正是那位党馆主的手段。
但这也足以说明，走的都不是真金。
然，你们当初来，是正大光明地来，走，为何不正大光明地走呢？
压力之下，自己都心焦力瘁、举步维艰，更遑论他人。
只要提出，自己当然会理解，又怎会阻拦。
“三师兄和七师兄怎么就行？”
赵子云极为不爽道：
“三师兄是杨家的人，七师兄也是寒门，他们二位可没像那样！”
“唉...”赵子曦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微微摇头：
“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
“走的，我们不说什么，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
赵子云大为气馁。
想当初，爹还在的时候，武馆是多么鼎盛。
不算爹的亲传弟子，那些交钱来学拳的人络绎不绝。
最多时，门人数百，连前院演武场都站不下！
现在，畏惧于风雷武馆，多数非亲传的弟子都跑了，剩下的只有数十人，最近也是再无一人来拜师学武。
以前从武馆中走出去的那些，更一改昔日作风，纷纷与武馆断了联系。
“反正只要我赵明仙还活着一天...”
赵子曦美眸微阖，绽放决绝之光：
“党家父子就休想得逞！”
“说得好。”赵子云同仇敌忾，挥起了拳头道：
“姐，我会保护你的，要倒也是我先倒在你身前。”
赵子曦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不悦，在弟弟脑袋上敲了一下：
“说什么胡话，你连武师都不是，拿什么挡在我身前？”
赵子云瞪大眼：
“姐你不能这么讲呀，我是赵家的男儿，赵家的男儿从来不是孬种！
大师兄说过，大丈夫顶天立地，不管面对什么，都要...”
话没说完，神色一黯。
“要是...要是大师兄还在，就好了。”
刘无咎？
赵子曦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道鲜活立体的身影。
游手好闲，整天不是聚众相赌，便是带人打架。
贪酒好色，时常带一票人混迹于青楼酒肆。
明明随其父学过诗文书画，却动辄爆粗口，对他人恶语相向，十分的放荡不羁。
然，却极为好气任侠！
甚至闯出“黄金千两、无咎一诺”的名声。
仗义行仁、扶危济困，也从来不是作假，屡屡替乡民百姓出头，对底层绝不欺辱。
缺点与优点聚于一身，反差极大，会给任何与他接触过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父亲在世时，对他极为喜爱。
尽管他练武资质不好，却仍倾囊相授，简直给当成了亲儿子一样对待。
小时候，自己没少跟在他后面到处跑，还童言无忌地说过，长大要嫁给他的那种羞人话。
等真长大了，知了男女之别，又不喜他的某些缺点，才渐渐疏远，但关系也较为融洽...
想到这些，赵子曦的思绪一时有些纷乱。
将那些扰乱自己心绪的想法剔除后，她撇过头去，低声道：
“就算刘无咎在又能怎样？”
“他以前，也不过仗着爹的势，才能在县里横行无忌。”
赵子云马上替刘长生辩解：
“大师兄的本事大着呢，有他在，谁也不敢放肆！
我六岁那年，他一个人，一把刀，护着李家公子和小姐去州城...”
“好了好了。”赵子曦直白眼道：
“没收李家相赠的百斤黄金，潇洒离去，带着一身伤疤回来，从此名声大噪是不是？
他也就这事值得吹嘘了，你还一直挂在嘴边了。
告诉你，你以为他很潇洒，他不想要那黄金？”
说到这里，赵子曦脸上露出了点狭促的笑容：
“我可是见到，他回来后一个人躲在后院快懊悔死的那一幕，用捶胸顿足都不足以形容。”
事实上也正如此。
那千两黄金敢收，估计路上人就没了。
“啊？”
赵子云不敢置信地张大嘴。
“好了，别提他了，去前面。”
赵子曦摇摇头，心说但愿大师兄能活着回来吧。
“喝！喝！”…
姐弟二人还未至前院，就能听到弟子们练拳的呼号声。
不过数十人，却比之前超过百人时，声音喊得还要响亮。
似是为了壮大声势。
也是为了将心中的憋屈发泄出一样。
“嘭！”
木人桩应声炸裂，木屑四飞。
“看清楚了吗？”
三师兄杨彦超站在一众弟子前，攥着拳头，面色冷冽。
他身旁，是双手抱臂的七师兄杜诚。
弟子们皆面色肃穆，目光焦聚在他们二人身上。
杜诚同样冷着脸，看向杨彦超的拳头：
“这一拳，十年的功力，你们挡得住吗？”
“你们以为是怎么来的？”
“是用时间磨练出来的！”
杨彦超点点头，接上话茬：
“没有汗水的积累，谁也做不到，都给我练！”
演武场上很快再次响起了呼号声。
“馆主。”
“小师弟。”
见赵氏兄妹到来，两人立即走过去问好。
之前赵子曦虽然排行第五，但现在她是馆主，师妹师姐的称呼显然已经不合适。
“嗯，辛苦了。”
见着三师兄和七师弟，赵子曦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时候了还不离不弃，二人是他们武馆的真金。
杨彦超与杜诚互视一眼。
前者开口道：“馆主，今日那些人，要是还来怎么办？”
后者略显担忧地点点头。
赵子曦柳眉一颦，背负双手，下颌微抬，回道：
“一群无赖，再来，直接动手打出就是。
无凭无据的事，也敢拿来要挟我们武馆，真当我们是泥捏的吗？”
这边话音方落，那边就传来武馆一位老仆的声音：
“小姐，少爷。”
“那些人，他们又来了，这次还有猛虎武馆的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