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情况,前来游历不必迫在眉睫。《百妖志》里妖怪的图册更为久远,肉体凡胎只会妄加猜忌。也是一介凡人,所难想象的。
路妖掰开馍馍,分一半给纸鸢,嘴上说:“又是跋山,又是涉水,忙碌一天已经饿了吧。”
纸鸢回:“我不饿,离早饭没过多久,还不满一天!”
随手搬弄馒头,碎渣洒到粗粝桌面。瞟一眼窗外,想必日暮西山,风声呼啸。煤炉装着炭块,路妖用蜡烛点火。
呼气吹两下,鼓风让火势烧旺。随后,温水倒碗碟。便于泡发虾干,撕成条饱腹。
纸鸢也呆滞,用牛皮毡做精巧钱袋。装从路妖口袋取的珍珠,封口边用布条打结。
脑后黑发也用绳线束着,路妖看到寒酸丝帛,说:“等到目的地,逛些首饰打扮。”
纸鸢:“好,一言为定。”
向开口的羊胃,倒多余开水。再用针线缝合,勒紧到不往外渗,放镂空手炉取暖。捂手中,说:“不受惊,感了风寒才好,没感冒药医治。”
回:“不用太顾虑,古代有药材,我学成古方为你配药。”
纸鸢揣着手,说道:“朋友真讲义气!”
申时,外头天已黢黑。树丛掩映骨架,草木伶仃哽塞。脚步由远及近,直到有人敲响房门。
路妖高声:“来人是谁?”
大娘站门外:“喊你们去参拜。”
遂开门,大娘进屋。茶碗流入橙黄茶水,水壶冲泡麦子茶。大娘也喝一碗,解了干渴。她抱怨:“干旱不见好转,今年收的麦子泡壶茶。”
纸鸢:“茶色倒不错,品上去齿间留香。”
路妖:“不须过于失落,我们来定当查明真相。”
大娘:“有你们协助,我就放心。”
又问:“我们待会干嘛?”
答:“旁观鬼师的仪式,后面燃起火把,上菜举行宴会。”
纸鸢:“那不是大饱口福了。”
大娘:“神明的食物,草民倍感珍惜。”
路妖:“还得多谢款待。”
途中,大娘说明鬼师来历,名号是村里定的:天师道人。逢年过节只要有怪,都会传令道人降服。久而久之,博得大家信誉,很是爱戴他。
路妖想:像个年岁高的老道。
到宗祠附近,外墙错落站着村民,耳边厮磨窃窃私语。一年多的干涸,土地贫瘠,粮食颗粒无收。
他们在说:“倒要看哪方牛鬼蛇神,终被道人根除!”
另一人接着说:“做完法事,就会降雨了。”
还有人说:“今年黄河浪潮拮据,相反全是沙土石碴,毁坏岸堤的痕迹,捞到鱼所剩无几。”
纸鸢瞧脚上白底绣花鞋,确实沾不少泥泞。无意观测到渔船,破败停放岸边。
路妖:“看来民生不容乐观。”
纸鸢:“怪物长怎样相貌,解决掉能排除万难?”
大娘:“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路妖:“我们先了解,私下走访摸清起因,与来龙去脉。”
这时,穿过非议的村民。大娘开门领几人走进院内,没见到鬼师的面。还是三三两两的人,包围在法阵外侧。
鬼门村民脸色蜡黄,勉强支撑瘦削身段。与路妖面面相觑,只是没房屋外民众随意。面容祥和且默守,村民的渴望,让人求助上神,祈祷冥王真会降世。与他们顽抗魔道,什么不能将其推倒。
近在咫尺的集会,高手云集,鱼龙混杂。院落用火把堆聚篝火,火团惺忪喷张。将天上的云映照斑白,倍感神圣燃烧烈焰。
进一步上前,跨过巷陌门槛。弄堂后有为求神,舞动的祭司。路妖见每张人脸,涂了油漆般的符文。而且头上戴雉羽,手里高举铜器。周遭挥舞长棍,用嘴喷出松香。
气流触碰瞬间爆发,火星子源源不断下坠。人们时而奋起,时而抖擞。正振奋高歌:“呐喊,号角,震八荒…”
到场人数居多,且鬼师装扮最繁琐。他站在队列中心,不仅编错综冗杂的发辫,还列举一副坚硬面具。
在圈牢地界,默念,跳跃,试图净化庙堂邪祟。魁梧的体形兜转,沉着到略带悠哉。在与纸鸢照面,脸上的纹案更为浓重,且诡异。
这些相似记号,到底象征什么,是法术,还是背景?
纸鸢:“他们装扮的怪神秘。”
路妖:“嘘,我们也在其中,小心为妙。”
大娘:“头上羽毛是,从山雉长尾摘的,一种外表美艳野禽。”
问:“只要想抓,随时可以抓到?”
答:“排除诸多因素,并不那么上手。好在城外地势偏僻,却打猎便捷。村民涉猎鸟兽不足为奇,祭祀需用上等,且完好无损尾羽。为防错失制作华服的机遇,提早抓来养在离村不远林地。”
又问:“平时,拿什么喂养?”
再次答:“它们自行吃新春破土的笋芽,夏日滋生的爬虫,冬日坚韧的树根,一年到头便长成。”
原来如此,既满足人工培育条件,同时放归原野。看来建造居所后,已经衍生驯养意识。
天空疏忽的飘来云团,漆黑烟瘴时不时释放闪电。上升万丈高空,能见度降到低迷,几乎没外来物。
似乎猜到今夜与众不同,果不其然滴起雨滴。透着毛骨悚然的阴冷,缩回赤裸脖领。忍不住犯怵,同时感到惊愕。
下一步,一队壮汉用担架抬过,新宰杀的牛羊,宣示祭典正式开始。为追求祭品完整,器皿承载鲜血,有一秒错觉,仿佛加热漂浮气泡。
转眼,羊蹄,牛角等摆在祭台。仔细去看,放置的还有香烛,符纸。粟,黍等所求粮食物,桌台上面用草绳并排成束。
另外,不易发觉,分布一段段白色丝线。如不是路妖高度集中精力,留意密密麻麻挂在上面铁铃铛,顺铁铃再摸索牵连的线路。否则,一般人不小心就撞上。
鬼师重叠的内衬,在众人蹲伏与跪拜下,显的高大一尺。同时,不停摇铜铃,以此震慑为害人间的祸源。
他抖出两张符纸,摊开又收敛。长袖阔摆,以肉眼难辨速度,拂拭烛焰余温。引燃符纸,眨眼陨灭成灰烬。
念着:“风来,雨来,风火雷电疾!”
一炷香燃尽,天色暗的更沉。仍全神贯注,目光凝聚通天的神迹。
层层丝线裹挟四周,活动范围维系方寸间。发丝盘踞雨水,交杂汗液,使出全力挽救这场天灾,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围打理的祭司,按次序变换奔跑,位于队形中挪移。而牵的细线,缠绕过树干,悬浮在半空。铁铃铛里固定铁片,追踪‘嗖嗖’的风吟。形态低垂着,采纳雨滴缔结水珠。媲美天然铁片,撞上磁铁。
烛台的烛火被雨吞噬,顿时,熄灭半分。悄无声息吸引怪靠近,足印震颤,步态逼近。成败在此一举,陷入死寂当中。
纸鸢唏嘘:“不是干旱吗,像在求雨?”
路妖提醒:“事出反常,定有妖孽作怪!”
大娘叹气:“说明灵验,苍天有眼啊。”
纸鸢:“祭神的蜡烛灭了。”
鬼师蹙眉:“大事不好!”
湿润的地面,隐现一连串利爪。清晰的两两并列,迟缓向前爬行。天降阵雨原是邪怪指使,弹指熊熊燃烧的符纸,腾空残存半幅。遂抽出柄桃木剑,斩妖魔鬼怪,辟阴气极恶,愿逢凶化吉!
“吼!”旱怪发出惨痛嘶鸣,像受到威慑力镇压,立即在原地现形。虽然它扑灭蜡烛,难免有所疏漏,碰上密集丝线。
铃铛连带里面铁片,左右摇摆,弥音猛烈摇晃中回荡。人们围上前,惊呼中退几步远。
怪物还蹲伏地面,不断发出吼叫声。干燥的体表略显黏稠,顺纹理粘连油水一样结晶。眼神空洞,浑身露骨的肌肉组织。脑袋四下探望,为无力挣脱而恐慌。
路妖也凑过去,匍匐的是个体形庞大,却没生头发。眼球明显突起,甚至没一块完好发肤。怪物猛的扭头来,注意到这边。
似乎察觉路妖的惊奇,或者纸鸢玄鸟的妖法。邪恶的眼神带着憎恨,它的唇齿尖利,手足细长。
长期出没荒郊野岭,早形成爬行四肢。凸出的嘴弧张开,显露血红蠕动的舌头。那一刻,禁不住众生难忘。
虽前面的祷告,让纸鸢一众早有准备,心理得到平复。凶猛的巨怪,还是让人眼见为实,闻所未闻。
有人先开口:“我的天,这是恶鬼吗?”
现场纷纷议论:“它造成近期饥荒,百姓受够了!”
还有人说:“鬼师太厉害,接下来杀掉它!”
身为鸟妖,纸鸢还一知半解。常人看来,妖就是妖,怪便是怪!妖怪魅惑人心,月黑风高的夜深,出行杀人放火。
妖和怪从根源讲,都带有消极形象,走到哪不受待见。但正是事实,从纸鸢出生来这,就长有对翅膀。
有没有人会相信,存在善意修行,但放这肯定行不通!路妖脑海里,冒出千奇百怪念头,只想发掘怪的始末。
他忖度怪夺走人的躯体,还是上古的走兽变异?这样机缘,没想过以后还能遇见。
见怪无法动弹,大娘抓路妖的手放下。放松警戒心,联合众人一道取绳子,立即将怪绑起来。到了跟前,遭鬼师回拒:“不劳烦各位,亲自上阵。”
他紧握手势,念一道咒语:“以物化形,柔韧克刚。鬼怪莫怕,听天由命。”
吊的绳索飞舞,星辉般落层银粉。炫目的光环中,火速缠住旱怪,直至不留动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