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霞光满天。
李长安换了差服,走出临江府衙,踏过半圆拱桥,径直朝望月居行去。
还未到,便见李怜月早已拾掇妥帖,站在门口遥遥眺望,肩上蹲着白狐阿姎。
会和之后,两人旋即去买了些晚饭的肉菜,出了临江城,踏上回十里村的官道。
“今日可还顺利?”
行至半道,行人稀少些,李长安转头。
李怜月点点头,回想今日在周慕白安排下整理酒窖的情形,心头很是高兴:“管理酒窖的王婆婆人很好,也很有耐心,我几次记错日子,她也不生气。
阿姎乱跑,险些打翻酒桶,王婆婆也只夸阿姎淘气机灵......”
说完回头看了眼阿姎,又用取出块干净袖步,擦了擦阿姎的粉鼻:“就是灰有点多。”
阿姎打了个喷嚏,笑道:“小锅锅,啷个烟杆小郎君人还怪好嘞,给咱送荷叶鸡吃!
咱要想想用啥子蛊来感谢他!”
李长安本就不担心这俩在望月居的安危,这是周慕白的地盘,那徐敖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跑到望月居撒野。
他只是希望这俩不要给人家惹麻烦才好。
好在听她们的讲述,一切都很顺利,没什么意外。
“大哥,你给那个白发妇人用阿姎的蛊了吗?”
李怜月又想起下午兄长去望月居找她,从阿姎那里要走涤魂蛊的事:“期间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李长安点点头:“那蛊确实有效,用完之后那白发妇人吐字清晰,逻辑正常,已然可以进行沟通,可惜并没有拿到什么有用线索......”
简单讲述完那白发妇人的情况,李长安又将遭遇埋伏袭杀的事也简单带过。
对于这个亲妹妹,他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妖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我砍伤肩胛,逃跑时又被我投掷出去的长刀命中后肩,可惜当时碍于地形,没法擒拿。
那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刀刀封喉索命,应该是徐敖指使。”
想起当时的情形,李长安不觉得害怕,只感到可惜。
要是能将那黑衣人擒拿,逼出幕后主使,周慕白就能借此大做文章。
不过按照惯例,刺客嘴里应该都藏有毒囊,一旦行刺失败,立刻便会服毒自尽。
即便擒住了,也未必有用。
“大哥,那徐敖现如今如此肆无忌惮,这次失手,下次报复只怕要来得更为猛烈。”
李怜月听完,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没想到兄长刚穿上差服,就遇到如此凶险的袭杀,着实捏了把冷汗。
“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李长安抬头,望见天穹火烧般的厚重云层,又想到暗巷之中,那附着钢刀的炽烈气机:“这次只是意外,没有把握之前,不会再冒险。
况且此事已经惊动周云山,想来周慕白很快也会知晓,以周家和徐家的敌对关系,周慕白应该很乐意看到徐敖再对我出手。”
李怜月闻言,很快想明白其中门道。
周慕白对他们兄妹自然是好的,但也不妨碍利用这件事做点文章,两者并不冲突。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总比单向索取靠谱。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李怜月点点头,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咦~”
阿姎晃荡小包袱,从中扒拉出一个黑雾缭绕的小罐在面前晃荡:“小锅锅你们的心眼子好多,就跟‘脏脏蛊’一样。
咱回去要多炼点‘老实蛊’,免得再遇到你们中原人遭骗咯......”
脏脏蛊、老实蛊?
李长安只觉得这小东西花样真多,分明那小包袱瞧着也不大,总能拿出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难不成内里有乾坤?
他一时间有点好奇,但自觉也不好多问。
如今已是深秋,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冬,秋风愈发冷冽。
自打用那吊睛长虫换来三百两碎银,兄妹二人生活条件算是好了些。
昨日去裁缝铺采买几套裌袄,换下原来粗布麻衣,冷风扑面,倒也不觉得寒冷。
李长安采气圆满,又完全吸收体内那颗青果大药,灵气变得炽烈灼热,外逸之后更是无惧寒风侵袭。
这便是修行的好处。
若是换成以前,入冬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就是最难熬的日子。
他忽地转头望向李怜月。
“吞服那青果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寒风扑面,李怜月脸蛋微微泛红,但较之以往,菜色明显少了许多。
她搓了搓手,在掌心呵了口暖气,又回想这几日的变化:“小腹处很暖和,就像起了火灶,源源不绝往周身输送热流,其他......好像就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李长安点头:“尽快开始吐纳采气,二爷念旧,愿意庇护我兄妹一时,但却不能庇护一世,总该得靠自己才行。”
“知道了大哥......”
二人交谈间,不知不觉已然回到自家小院。
如同往常那般,两人放下行装,开始生火起灶,不多时屋内便是香气四溢。
“大哥,周慕白给我们的那株血参还剩不少,若是放坏了,未免可惜。”
李怜月忽而想起这件事,又转头看了眼蹲坐灶台前乖巧烤火的阿姎。
血参是特意替这小东西求的,上次只熬了几片阿姎就醒了,还剩大半。
李长安想了想,将紫檀木匣连同血参一起递倒阿姎面前:“阿姎姑娘,这是你的,我兄妹二人不知如何保存,不要浪费了。”
“嘻嘻,谢谢小锅锅、阿姐!”
阿姎耸耸鼻头,也不客气,两只小爪子将那血参捧起,竟跟吃胡萝卜似的“嘎嘣嘎嘣”啃了起来。
“等咱烛阿姐回来咯,咱让她摘一箩筐青果送给你们,肯定不会再有巴蛇寻仇咯,保证它滚得比风火轮还快!”
兄妹俩哪奢望这个,只希望到时候阿姎口中的烛阿姐别找他们麻烦就行。
李长安起身,重新抄起锅铲亲自下厨。
出城前,兄妹俩不仅买了肉菜,还有一些猪油、粗盐、辣椒粉等香料。
柴火噼啪声中,炉灶愈来愈旺。
肉片切得肥瘦相间,混着姜蒜辣椒倒入锅内,大火一开,翻面爆炒,顿时香气四溢。
阿姎一骨碌窜上灶台,眼珠子瞪圆,嘴里的血参都不香了:“小锅锅,你啷个还会下厨嘞?”
见这小东西直流口水,李长安嘴角微微上扬,凭着前世记忆,露两手还不是随便的事。
两菜一汤上桌,李长安又去隔壁将宋二爷请了过来,笑道:“二爷,家里饭菜一般,您将就着吃点。”
宋承乾看着小桌上颇为朴素的饭菜,又想起玉京中那些山珍海味,有些莫名感叹。
不过倒是也不在意。
一片鲜香五花入口,咸辣酥香在齿缝间爆开,汁水四溅,竟是肥而不腻,当真比那些个蛟筋龙爪更有滋味。
宋承乾难得胃口大开:“这是你做的?”
李长安笑道:“二爷莫怪,家里条件有限,比不得城里那些山珍,昨日进了县城府衙,等领了银钱,定给您做顿好的!”
“二爷尝尝这个,鲜菇炖山鸡,里头还切了几片血参,既鲜又补......”
李怜月盛碗鸡汤,送至宋二爷面前。
宋承乾浅尝一口,干脆将之倒入饭碗搅拌,再用汤匙搅拌,舀进嘴里。
真个是鲜!
“嗯,不错......”
饭菜虽然平淡却不寡味。
众人吃得尽兴。
尤其是阿姎,吃得不亦乐乎,油脂汤汁粘得满脸,若非李长安特意多做了些,怕是还不够喂的。
菜过五味,盏盘皆空。
阿姎将碗里最后一丝汤汁舔尽,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仰头就睡。
宋承乾亦是心满意足,笑看了这小东西一眼,正欲起身,李长安却开口道:
“二爷,如何才能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