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谈话

“李秘书，你怎么来了？”

李秘书是厂长跟前的红人，别说赵广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就是车间的主任主管，在他跟前都是恭恭敬敬的。

伸手扯了旁边的衣服套在身上，赵广平下了床。

“厂长想见见你，现在方便吗？”

纵然心底有些被打扰睡觉的怒气，赵广平这会儿也不能冲着李秘书发脾气，现在还不是得罪厂长的时候。

好脾气的回道：“方便，是去厂长办公室吗？”

“跟我走吧。”

李秘书在前面带路，赵广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宿舍门，直奔厂长办公室走去。

“李秘书，我多问一句，你知道厂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等到了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碰了个软钉子，赵广平也歇了打探的心思。

一声不吭的跟着李秘书，一路走到了办公楼前。

厂长的办公室在厂区最前面办公楼的二楼。

第二次来这个地方，赵广平仔细地看了一圈，二十平米的屋子被打扫的很干净，靠墙摆着一张黑色的桌子，桌子前后各摆放着一把木头椅子，桌上摆着几张报纸，看样子刚刚看完。

厂长这会儿没在办公室，李秘书让他在门口等着。

站在二楼的走廊里，赵广平看到了砖窑大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黑烟。

物是人非，赵广平突然有些感概。

这家砖厂本来是市里规模最大的一家，承担着市里百分之八十的砖瓦供货量。

之后的二十年里，随着国家基建的发展，砖厂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成为市里的十强企业。

后来，环保政策推行，砖厂改制，最先被改的就是那个大烟囱。

高耸的烟囱在炸药声中倒塌，后来再也看不到滚滚黑烟。

“厂长，赵广平同志来了。”

李秘书的声音，提醒了赵广平。

“小赵来了？进来坐吧。”

跟着厂长进了办公室，赵广平站在他对面。

很快，李秘书端了两杯水进门，放在办公桌上。

“你坐，别拘谨，今天就是随便聊聊。”

等李秘书关了门出去后，厂长笑呵呵的让赵广平坐进对面的椅子里。

“前两天刘建锋带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你。这两天闲下来再想起你，我脑子里就有了印象。”

厂长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语速缓慢，语气平和，一点都没有领导架子，反倒像个熟识的长辈。

不过，听他这么说话，赵广平心里反倒有些没底。

他不是个会钻营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在领导跟前露脸，自然不会让领导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但是他进厂这么长时间，糊涂事干了不少，单就因为睡觉忘开门一事，就没少被窑工投诉。

虽然厂长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多少会有点风声传到他耳朵里，估计厂长现在对他的印象都是负面的。

摸不准领导的想啊，赵广平不敢多说话，反倒惹了人厌恶，只是干笑，像极了一个楞头小子。

“赵德胜是你叔叔还是什么亲戚来着？”

“叔叔”

赵广平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想多了，他这么不起眼，领导怎么会记得他的黑历史，只记得他关系户的身份了。

“对，你叔叔，当时候他找我帮忙，安排你进工厂的时候，只说让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活计，我想着你年轻人受不了苦，就安排了看大门的工作。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人才，会修车。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就安排你直接进运输队了。”

赵德胜是赵广平隔了一房的叔叔，是家里最出息的人。

早点参军，后来因伤退役，转业到了县里工作，这些年兢兢业业，在县里也是有点权势的人物。

当初他父母是借了早年的恩情，才让赵德胜帮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活。

刚开始知道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看大门的活计，赵广平心里对他还有过怨气，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有主动登门谢过人家。

如果不是厂长这会儿提醒，赵广平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人情都是走动出来的，不管是为了当初安排工作的恩情，还是自己未来的发展，赵广平觉得自己应该上门走一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想也是扯远了。

赵广平回神，谦虚的说道：“我叔叔说的没错，以前的我确实有些不学无术，是个混子，能进砖厂看大门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那天帮修车也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我学艺不精，当不得人才俩字，还需要努力学习才是。”

赵广平的态度，取悦了厂长，他哈哈一笑：“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手艺都是慢慢学来的，你天赋不错，以后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赵广平佯作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多学点，但是听人家说，想学车就得进运输队。想进运输队得先干满三年的搬卸工，我一个看大门的，排队都没资格。”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厂长开口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破格录取才是。”

赵广平眼露惊喜：“厂长，你的意思是，可以批准我成为运输队的人？”

厂长话口一滞：“运输队是归交通局管的，让你进运输队不行。不过满足你学车的想法是可以的。”

“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让你转岗做司机，你有什么想法？”

“不能进运输队还能学车？”

厂里自购货车的事情，现在还算是机密，赵广平不能直接捅出来，只能以打听的方式，让厂长主动说起这件事。

“厂里计划买一辆货车，因为是厂里的资产，运输队是不会分配司机的，只能我们厂里自己培养。我本来还在发愁怎么选人，那天听秦师傅说你修车的事情，我心里就有了头绪，觉得你最合适。”

“你有基础，学得快，到时候提前拿到驾驶资质，就能回厂带学徒。”

刚拿到驾照的新人是不能带学徒的。

赵广平心里犯嘀咕，嘴上没有说话。

厂长见状，问道：“你这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