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风呼啸着,这才十月,温度便逼近只有几摄氏度。
望着燃烧正旺的火堆,陆北低声说:“谁下令的,夏军长还是省委,我忘了夏军长就是委员。突围比留下来更要命,谁来领导留下来的部队?
突围就是送死,留下来就是等死,都是九死一生的打算,知道吗?”
“何必这么悲观?”吕三思很是生气·
像是泄气的皮球,陆北他不再多言。
一连几日,炮兵队都在训练中度过。
直至十一月下旬时候,西伯利亚的寒流越加放肆。
汤旺河畔,寒风呼啸着吹袭。
陆北挥舞着迫击炮标杆监督训练工作,经过日日夜夜的训练加上理论课,炮兵队理解三三制该如何进行,陆北尽可能模拟出各种战斗场地,让战士们在临战时做出最优解。
看着训练进度,陆北止不住的担忧。
时间太紧迫了,新兵接受训练才三个月,兵力太少了,该如何应对日伪军的冬季大‘讨伐’。
单薄的衣物无法抵御寒流侵袭,陆北知道,日伪军的‘大讨伐’即将来临,他们在等待的不过是一场大雪,届时抗联将会被困在山里,而日伪军便能依照雪地痕迹追击。
日本人在等待一场大雪,足以将大地盖住的大雪,那将是他们吹响进攻的号角声。
土路上,骑着马的吕三思从团部回来,翻越下马背跑来,后面跟着一位骑着马的老头儿。
陆北把头顶的苏式骑兵尖头帽盖住耳朵,最近他耳朵长了冻疮。
“棉衣呢?”
“被服厂的棉衣根本不够分,这次只给咱们三团发了一百件,现在各连队都在自己想办法找补。”
陆北说:“一百件也行,那总得给咱们分二十件吧?”
“这个~~~”
得,一看就知道空手回来的。
瞅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那人,陆北赶忙迎上去。
“四舅,您咋来呢?”
骑着驮马而来的老头正是大松屯儿的农会负责人四舅,许久没见到陆北,对方也很高兴,乐呵呵的观望在河滩上训练的炮兵队众人。
看了好一会儿,四舅揣着手这才回答:“这不快下雪了,瞅瞅你们缺衣少粮不,我是给你们送情报的。”
“来人!”
听见这茬,陆北推搡着吕三思:“赶快给四舅倒茶,把我床上的烟罐子拿来,给四舅点上。我说老吕你真是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不知道欢迎客人?”
“哎哎哎~~~”
吕三思吐槽道:“瞧你这样。”
“四舅您这边,咱们喝口茶慢慢说。”
将四舅带到密营内,往铁皮油桶内添加木柴,把火烧的旺旺地。
四舅拿起香烟凑到燃烧的铁皮油桶里点燃,抽了两口。
“这大冬天的没厚棉袄可不行,瞧你这样,耳朵吹烂了?”
陆北点点头:“可不是?”
吐出一口烟雾,四舅说:“我跟乡公所的刘宝山说好了,这小子答应还是按照以前规矩来,昨个来村里巡逻,说是明天伪军三十八团一个营要去花栅岗子,那家伙带了几十匹马拉东西是去换防的,原花栅岗子的驻军昨个刚走,就留了一个连看门。
让你们看着办,过几天他要带森林警队进山,那意思是别弄他。”
“刘宝山最近咋样?”
“嘿,被你们打了顿,现在彻底老实了。”
陆北点点头:“那就好,像这样的伪军咱们要争取,即使不能争取过来,也要保持和他的密切接触。有这样一位伪军军官通风报信,其价值不言而喻。”
瞅了眼陆北,四舅砸吧嘴:“少跟我扯犊子,我听不懂。”
“额~~~行。”
接到情报,吕三思让宋三给四舅弄点吃的,招待好。
而他则和陆北跑去团部汇报,一到团部,陆北就看见团长张传福闷声不做气,军部的军需官配发的补给满足不了三团全体指战员。
事实上军部的军需仓库已经被搬空了,而三团的物资仓库也在岌岌可危的状态。
“咋啦,说了夏军长正在筹集物资,等筹集到物资第一时间给你们炮兵队。”
吕三思解释道:“不是,大松屯农会负责人四舅传来情报,是太平川伪军森林警队队长刘宝山向他透露的,伪军三十八团有一个营准备在花栅岗子换防,足足几十匹马拉着给养。
花栅岗子是通往汤原县的必经之路,那里有一处伪军军营,原来的驻军因为天气太冷撤走了。”
闻言,张传福眼睛都亮了,跟夜里的黄鼠狼看见鸡似的,直放光。
“情报可靠?”
“可靠,即使不可靠,咱们也得去看一眼。眼瞅着过冬的冬衣没办法解决,总不能指望军部吧?”
没多想,张传福决定道:“行,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再说。”
好极了,来瞌睡就有枕头。
很快,团长张传福下令召集各连队主官开会,商讨一下该如何进行作战,制定一下作战计划。没半个小时,各连队的指挥官便赶来,团部密营里挤满人。
狭窄的过道中,铁皮油桶里燃烧着木柴,迸发出火星和烟雾。有些霸道的人挤在铁皮桶旁,比如青年连支部书记程家默,不霸道的站在外面,比如陆北。
大家都在发痒,在等待日伪军‘大讨伐’前有些无所事事,将家底数了十好几遍,精打细算估摸即将拉起帷幕的‘冬季大讨伐’。
陆北也发痒,当他看见程家默穿着厚棉袄加棉大衣更发痒,青年连能特殊对待,是有战功为底气,而他的炮兵队在长久训练中几乎与世隔绝。
这源于陆北总是说炮兵是技术单位,需要训练训练,结果便是缺席各种较小的战斗。
坐在铁皮桶旁的张传福说:“这次要打一个营,正儿八经的伪军步兵营,足足三百多号人。既不能让他们躲进军营里,也不能让他们溜回县城,而且还必须速战速决。
以伏击战为战术,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截获他们的物资补给,有人要堵住前锋,也必须要有人兜底,把口袋扎紧。左翼右翼也得收紧,争取短时间击溃击败敌人。”
青年连支部书记程家默说:“报告团长,我们打前锋,保证让敌军突围不出去,军营里的伪军也无法接应。”
“我们一连兜底,绝不放跑一个。”
“三连侧翼进攻。”
“算二连一个。”
一顿切蛋糕似的分赃,这群混蛋很伟大,面对战斗从不退缩。但在陆北眼里就是一群混蛋,欺负炮兵队组建时间短,新兵占了大半。
陆北挤过人群肩膀,吃了熊心豹子胆对张传福说:“凭什么,情报是我们炮兵队汇报的,为啥做左右翼进攻、前后阻击都没有。
老子炮兵队要打前锋,谁TMD跟我抢主攻,老子揍他!”
“哎,注意发言。”吕三思提醒道。
陆北对着吕三思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老子在给咱们炮兵队抢主攻,你这个连长兼支部书记跟我抢啊!老大的破锣嗓门,在团长面前说话跟林黛玉似的,不要等回去之后,让我想起了就窝火。
你怕他们干嘛,就你这样,一辈子也别想打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