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来青，为我抚琴吧！

宋淮略微越过屏风，便见一佳人头戴帽帷，衣娟素雅，顿时停下脚步，

“是在下唐突了，实是一时激动，还请娘子勿怪。”

“无妨，公子请坐。”云娘拂手，取来一新茶盏，“公子可要饮什么茶？”

宋淮撩起衣袖，伸手接过茶盏，“便作一盏阳羡茶吧，还请娘子评一评我的手艺。”

他先将热水冲入壶中至半满，又将壶内的水倒至茶池中；再将茶叶拨入壶中，注水入壶到满为止。

如此往复，方得第一泡茶水。

他将茶水倒入茶盏，奉与云娘，“娘子请。”

云娘接过，先是轻嗅茶香，再端着茶盏分三口轻啜慢饮。

宋淮一眼不眨地盯着云娘的动作，“娘子觉着如何？”

云娘放下茶盏，用绢帕轻拭嘴角，“茶香淡雅，汤清色浓，回味甘甜而不失鲜醇，公子手艺极好。

她瞧宋淮一眼，才继续说道：“阳羡茶以”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为等级，这等绿茶在公子手中已发挥它最大的功效了。”

宋淮一喜，忙给云娘续上茶水，“娘子过誉了，若是以紫砂壶配之以金沙泉水，那可就是人间至美了。”

“若公子不嫌弃，我家中仍置有今年新收的梅上雪水，虽不及金沙泉水，却也值得一品，可取来赠予公子。”

云娘觉得此人说话做事颇为风雅，应该是个极为好茶之人。

宋淮觉得简直遇上人生知己，连连答应，又忙不迭地报上自己的身份，

“在下乃益都府同知宋淮，字来青，敢问娘子芳名？”

“竟是宋同知！这可真是巧了。”山秀在一旁惊呼出声，“我家夫人正巧赁了宋同知家的院子。”

云娘也惊奇点头赞叹道：“春催江上红梅发，雪唤淮南青子来，宋同知唤我一声云娘就好。”

宋淮复又作揖，“原是云娘子。昨日我在院中听得娘子弹琵琶，可谓技艺超群，心中甚是敬仰，今日一见，更是自惭形秽。”

既是宋同知，又是房主，云娘便取下帽帷，“宋公子勿怪，先前不识宋公子身份，多有冒犯。”

取下帽帷，云娘才将宋淮看个真切。

一身青白色常服，腰间配有一白玉环，系之以深青色穗子。

身形瘦削，又似竹之清雅，倒真是个端方儒雅的公子。

她端起桌面的茶盏，眉眼间尽是感激之色，“云娘便以茶代酒，多谢宋公子租赁房屋。”

宋淮低头看去，只见云娘一双柔夷竟比那白釉茶盏更似玉石，慌忙接过：

“云娘子客气了，原不是什么大事，锦园得娘子这等仙姿玉容之人入住，才是它的福分。”

二人相谈甚欢，又因住处甚近，交往便日益密切起来。

赌书泼茶，焚香抚琴、对弈赏景，竟愈发合拍。

如此又过两月，云娘在清和街赁了一茶坊，又亲自设计。

宋淮也为云娘出谋划策，二人一番筹谋，玉映春茶社便正式开业。

茶社售卖茶类数百种，皆为精品；社内装潢以风雅为主，花木森茂，帘幕疏疏，正中放置一书案，四周挂以各式书画。

云娘的茶社并不以品茗为主，而是免费提供书法绘画所需物品，供往来客人品茗时留下墨宝。

再将作品挂于社内，一日一评，最佳者可免当日茶水。

云娘出资将月内胜者作品集结成册，署名玉映春作品集以供世人观瞻。

玉映春茶社推行不到一月，便名声大噪，引得文人墨客皆以上榜为豪，不少茶楼纷纷效仿，效果却远不及玉映春茶社。

云娘又推出“花笺题诗”赠予当日胜出前三者，一时竟供不应求。

时人皆评：“益都城内以玉映春茶社最雅。”

连轴转了近一个月，云娘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但这种踏实挣钱，自己把握未来方向的真切感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细细算了一下帐，这一个月竟有接近一千两的收入，除去前期装潢和材料费用，也有五百两左右的利润。

这间茶社除了她和山秀，出力最多的就是宋淮了。

云娘心中默念着，今晚一定要让山秀准备些吃食，请宋淮过来聚一聚，好生犒劳一番。

宋淮下值到锦院时，正逢月色浓浓，屋内烛火昏黄，佳人在侧，更添一份灯火人间的温暖。

他不觉心内一片柔软，云娘真是太美好了，让他忍不住想要私藏。

宋淮心中一黯，只是云娘从不提及她的过往，他不甘只和云娘做知己，他想更进一步。

整理好思绪，他才迈进屋内，“云娘这是赚了银子，都舍得请我喝荔枝绿了，今日娘子破费了。“说完便作势一长揖。

云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平日里我是苛责宋公子了，还是舍不得给宋公子发工钱，我这三瓜俩枣也值得你惦记。”

宋淮觉得此时的云娘甚是俏皮可爱，比之当日初见更添了几分鲜活生动，也更让人沉迷了。

他连道：“不敢不敢，能与玉映春茶社主人一同共饮，才是宋某的荣幸。”

他行至桌前，拿起青釉刻花酒壶便自罚一杯。

云娘捂嘴笑了起来，眼眸如春水初生，泛着缱绻的涟漪，看得人心神荡漾。

宋淮不知是吃了酒还是晃了神，竟生出一股冲动，他想亲吻这双眸子，看这双眼睛是否还会像此刻一般温柔缱绻。

他低下头，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拿起酒杯又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云娘也是多饮了几杯，只觉今日是她这些年活得最畅快的一日。

除却不是自由身，她有钱，有产业，有知己，人生如此复何求！

她转头笑靥如花，“宋来青，为我抚琴吧！”

正巧她今日穿着一身榴心百叠裙并红罗生色领短褙子，“今日便让来青也欣赏一下云娘的舞姿。”

宋淮取过琴来，“铮”的一声，云娘轻舒云手，窈窕身姿如柳枝婆娑，裙摆随风摇曳。

轻盈娇艳的舞步下莲足若隐若现，粉面艳若桃花，神色欲语还羞，看得宋淮好似喝醉了酒。

一舞毕，云娘好似脱力般站不住身，身形微微晃动。

宋淮大步向前揽过云娘的腰，“云娘……”

云娘醉眼迷离，抬手将食指轻按在宋淮的唇上，

“嘘，不要说话，我跳得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