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也不跟不戒和尚计较,就慢了脚步。大步飒爽若流星,心松身松,夜色如水,倒是别样的快意。
天大、地大、山野茫茫无人迹,却是将他融作一处,失去了所有的束缚。
恨不能有一坛烈酒,一饮而尽。
身上的紫霞内力运转,也随着心意变得畅快几分,活泼灵动,就如同朝霞一样,清冷中透着活泼,蕴藏了一天的生机。身周漫出的淡淡的紫霞,如烟如黛。
暗淡、微弱的光彩,就像是一抹暗淡的流星从山野间经过,无声又无息。
方才一近刘府,萧峰就听到了打斗声,却是不戒和尚和刘正风、岳不群等人在打。
不戒和尚一条胳膊被萧峰伤了,无法用力,就只用一条胳膊和众人缠斗,他掌力沉重,竟用的是一力降十会的手段,一招一式之间,内力勃发,叫人无可抵挡,不仅仅不落下风,竟然还占据了上风。
一众人却是越打越心惊——这和尚竟如此了得。他又是田伯光什么人?
原来,不戒和尚一来,就被众人撞破了行藏,众人一见他,就立刻动起手来。
尤其是定逸师太,更是剑剑不留情,干脆都不守了,只是一味进攻。可不戒和尚又不敢伤了定逸师太,这才僵持下来。
萧峰大喝一声:“住手!”淡淡的紫色烟霞弥漫的身影直入场中,一手破开不戒和尚,一手接住了另外几人,“且听我一言!”
“你有何话说?”定逸师太此时正杀心上头,便是萧峰阻止,也难压脾气,看着萧峰眼神都在冒着冷意。
“他是——”萧峰正要开口,不戒和尚却一掌打来,迫萧峰无法开口,道:“不能说,否则我就不活了。”说完,就身形一投,融进了黑暗之中。
萧峰话到嘴边,就只能改口,说道:“他是那天救了依琳的人……他刚才抢夺田伯光,只是为了亲手报仇。这会儿田伯光已经死了。师太还请息怒,这是一个误会。”
定逸师太这才神情一缓,理智一上来,就想起了不戒和尚的胳膊,“这和尚的胳膊?”
萧峰说道:“是我追上去的时候,和他打斗,伤了他胳膊。”
众人心头不由一惊,他们几人联手,都不是这和尚的对手。萧峰一个人竟然就伤了这和尚……
心头不禁就有了一个疑问:这萧峰的武功,究竟是有多高?
刘正风倒是更见热切,拱手道:“萧大侠的武功,着实令我等佩服。”心中却想着,“有萧大侠这样的高手坐阵,我这金盆洗手,却是稳了。”心中原本的担忧,一下少了大半。
他这个想法,却不像是一个江湖名宿,倒是天真的可怕——
这江湖,岂是想要退出,就能退出的?
萧峰客气一句:“不过手熟尔。”
这话,众人却是半分不信。若只是“手熟尔”,那这江湖上哪个人的手不熟呢?
刘正风让人准备了酒菜,还特意给定逸师太做了素斋,备了素酒,言道:“刚才一番争斗,大家也都饿了,咱们边吃边说。萧大侠,你可知这和尚的来历?”
萧峰摇头,说道:“不知,我追到城外山里,追上之后,争斗起来,将他打伤。
“他不得不舍弃了田伯光。我杀死田伯光后,就又去追他,谁知就隐隐听见了哭声……细一听,原来这和尚在哭自己没用,竟然把田伯光丢了,没法亲手给女儿报仇。”
和尚?女儿?“莫非,是他俗家时候的女儿?”众人都在猜测,却怎么也猜不到,这个女儿竟然是依琳。
不戒和尚不让说他是依琳的父亲,但也没说不能说其他的,隐去了这一节,萧峰把能说的都说了。
定逸师太一叹:“这也是个苦命人。”岳不群却奇:“他武功如此高强,看着也不是佛门路数。那他女儿、家人的武功,至少不差的。这田伯光……”
“旁人的家事,千奇百怪,谁又说的清楚呢。”刘正风说。他的家眷,就不会武功。
天门道人忽然说道:“这个和尚,是不是就是那天追田伯光的和尚?”
“应该是。”
“这一架打的,却是莫名其妙。”天门道人叹了一句,却又笑了,“哎,这江湖上,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事多。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平白起了争端。”
他这人是旁观者清,却又无自知之明,但纯粹这一句话,说的却很有道理。
江湖上的人,多有脾气古怪的,而争端往往就是从脾气上来的,非得是修身养性才行。
萧峰也是心有所感,心头骤然就泛起了一念,一下就对紫霞神功更理解了一层……
这江湖上的武功,多是以性伐气,而紫霞秘籍却是要以气伐性,如此才是正。
以性伐气,人心就躁,一不小心就要引发一些莫名的争端,只有约束住性,方才能稳重、自然。
萧峰说:“嗯,是这样。”
众人一直吃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回去。萧峰一进自己的院子,就见了曲非烟坐在那里,将一盒围棋的棋子一个、一个摞起来,在盖子上黑白交错,摞成了榛子一般的形状。
这丫头一见萧峰,先是一喜,随即就把表情收敛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给了萧峰一个后脑勺。
“是萧大哥不好,让妹子生气了。非非……”
曲非烟不搭理他。
他便自顾自的给曲非烟讲起来自己追不戒和尚的故事,尤其是打斗的时候那一招一式,都讲的清楚。
曲非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就不自觉的转过身来。一直听到了结尾,这才问:“萧大哥,为什么你和人打斗的时候,是一会儿这个招,一会儿那个招,都不连贯,就连所用武功都不是一个路数?”
萧峰这样的随手就招,信手拈来,在这江湖中也都是少见的异类。
人家打斗,往往是一套武功,从头打到尾,一个招式几个变化,怎么变化,都有讲究。
华山派的剑法起手就是第一招,谁用也都是这样,旁人应对,也是这样。
似萧峰这样的……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