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仁村野有遗贤

暑向风前退,秋从雨后来。

张三火烧东京的一个月后,天气开始渐渐转凉。

不知是他技高一筹,还是朝堂百官少智无谋。

他们就这么躲在开封府二十里外,居然一直平安无事。

一行十人,男女老少,在山上山下各有分工。

韩斌和李四骑马在外,装作行商,于村野中采买所需物资。

王五并韩家另外两兄弟,轮流去山下破庙。警戒的同时,顺便把物资运送上山。

林娘子和使女锦儿为大家烧饭,充作后勤人员。

张教头和韩苍,则是每日教授张三武艺。

“此起手式,上指苍穹,名为举火烧天”

“棍棒下探,点戳敌人腿脚,名为拨草寻蛇。”

“山东大擂,讲究点、戳伤人,每一棍打出去,都像泥鳅出洞。”

“河北夹枪,以扫、砸退敌,要如狂风卷落叶,好似巨蟒摆尾。”

张教头身为禁军枪棒教头,自有好武艺傍身,且善于教授指导。

他本来想让张三习枪法,但对方只学了两天,就嫌招式过于繁琐,从而弃枪练棒。

有道是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作为百兵之祖,棍棒是最容易学习的。

概因此乃基因传承留下的记忆,在类猿人时代,还不会用火的时候,便已学会了使用棍棒。

君不见,上至一国元首、各界精英,下到垂髫幼童、黄毛小儿,没有哪个人,能拒绝一根好棍子。

韩苍看张三练的认真,悄声问道:“他这武艺天赋如何?”

张教头叹口气:“一言难尽,还是只会些点、戳、扫、砸。”

他教了几个最简单的棍棒套路,但张三学了半个来月,硬是没学会。

倒是能比划出来,但不会灵活运用,只要一对招,便露出破绽。

韩苍跟着一声叹:“刀法也是,每日还是劈、砍、刺、撩这些个基础动作,只可惜了那两把宝刀。”

他之前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为兵,把西军中的基础刀法教给了张三。

“不过相比于一身怪力来说,这些武艺招式反而不是太重要,他不是说过嘛,一力可破万法。”

张教头闻言点点头:“也对,哪有人每日托举百余斤大石,只当作打熬身体的,这一身怪力,真当世罕见。”

两人每日给张三喂招,虽招式比他花哨,却常被对方以蛮力破之。

韩苍接话道:“除了气力,弩箭倒是可以登堂入室了,寻常老卒都不如他,他发明的那甚么三点一线,着实能增加不少准头。”

两人的对话,张三却没听见。

他认为这两人教的东西没什么用,花刀舞的再好看,也抵不过势大力沉的一记猛劈。

张三上午练棍棒,下午习刀法,清晨和中午,则是抽时间学弩,每天过的无比充实。

林娘子做好午饭,摆下碗筷招呼众人。

此时王五却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上山来。

“哥哥,不好了,有人知道咱们躲在这了。”

众人闻言大惊,各持武器以做戒备。

张三不慌不忙道:“来了多少人?李四和韩斌可有危险?”

“只一人,还是咱们旧相识。”

听到王五的话,张三略微松口气:“甚么旧相识?为何晓得咱们的藏身之处。”

王五答道:“就是安仁村那位教过咱们的私塾先生,李四哥哥在路上巧遇了他,他一口说出你在城中做的事,并提出要见你。”

“李四哥哥怕有诈,便先稳住了他,正在安仁村与其周旋,是韩斌哥哥过来通知的。”

张三皱着眉头说:“兄弟,你知道的,以前很多事我都忘了,快给我说说,那位先生是个甚么样的人物。”

“先生姓闻,双名焕章,与你家已故老娘是同村,老娘幼时曾救过他性命,咱们之前在东京城过不下去,干娘便带着咱回了安仁村,跟着闻先生读过两年私塾。”

张三点点头,又问道:“闻先生是甚么脾性,可是好相与的?”

“当年跟干娘来时,闻先生不计钱粮多有照顾,后来干娘离世,他本想让咱们在安仁村定居,帮忙佃些田亩为生,但当时哥哥你不愿,便又回了东京。”

张三暗自松口气,如此看来,这位闻先生是友非敌。

但人心摸不透,他还是安排张教头和韩苍,带着两个女眷,往藏兵洞深处去。

他们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里面布局,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随后又让韩家老二在山腰放哨,韩家老三并王五,骑马在山下游荡侦查。

但有不虞,响箭为信。

张三下山后,汇合了韩斌,去安仁村见闻先生。

到了安仁村私塾,张三便看到李四丧眉耷眼,正在被一中年人说教。

但见此人面如冠玉,神采英拔,风度翩翩中又带些洒脱不羁。

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谦谦君子。

“见过先生。”张三拱手作揖。

闻焕章眼神怪异,打量一番后,只觉这位恩人之子,短短两年未见,突然变的有些陌生。

这份陌生倒不是来自相貌,而是出于眼神和气质上的变化。

“哼,你做的那等好事,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闻焕章连客套都没有,上来就是一顿训斥。

张三不解道:“不知先生何意,为何说我成了别人的枪?”

闻焕章怒其不争道:“那王黼、郑居中身为朝中重臣,哪是好相与的,与他们共事不亚于与虎谋皮。”

张三越听越糊涂,他让李四韩斌出去放哨,自己独留私塾中,和闻先生探究原委。

他熟读水浒,知道闻焕章这人。

对方精通兵法谋略,是东京诸多重臣的座上宾,但因才情太过出众而被忌惮,故一直未能入朝为官。

在原著中,高俅征讨梁山不利时,他被蔡京举荐为参谋,却未获得高俅重用,之后兵败留在梁山为人质。

宋江为了招安,要打通宿元景的关系,闻焕章和宿元景为幼年同窗,便帮宋江写了一封信,由燕青、乐和送至东京。

“先生且听我言、”

张三把火烧东京的前因后果如实相告,闻焕章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本还有疑惑,这王黼、郑居中,为何如此野蛮行事,没成想是做了冤死鬼。”

闻焕章摇摇头,又问道:“你那刻字,可是有人指使?”

“并无,皆出自本人内心所想。”张三恭敬回答。

闻焕章盯着张三的眼睛,只觉他愈发陌生。

张三解释道:“好叫先生知晓,我之前被人打了后脑,醒来后忘了前事。”

“身边人都说,我自那之后便性情大变,所思所想也皆与以往不同。”

闻焕章点点头:“也对,你之前虽颇有义气,但不过是市井小义。忘了前事,反倒是知晓了何为大义。”

“不过,如今开封府的通缉令,已遍布四百军州,你以后准备作何打算?”

张三洒脱道:“落草为寇,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以待天时。”

听到张三的狂妄之言,闻焕章心有不喜,却并不惊讶。

毕竟他敢烧东京、骂官家,所行之事跟造反也没差。

见对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闻焕章忍不住讥讽道:“哼,不愧是法外狂徒张三郎。”

张三闻言一愣,不解的望向他。

“狂徒二字,出自官家御口,你如今的大名,已经扬遍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