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朔风卷地鸪声啸

时间来到子时。

时迁的鹧鸪哨声传来,惹的密林中寒鸦惊起。

张三站在道观门口,伴随着火光,奋力挥动狼牙棒,将大门给狠狠砸开。

“跟我冲!”

随着他一声令下,杜迁带领手下战兵,虎入羊群般撞了进去,随后见人便杀。

有道士听到动静,提着朴刀出门迎敌,但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又如何拼得过这群搏杀经验丰富的山贼。

战兵们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配合的非常默契,能不上前对拼的,绝不挺身犯险,直接两两一组,枪出如龙,给道士们扎的一身窟窿。

片刻后,有胆子出来厮杀的,都被砍成了肉泥,其余胆小的道士,要么忙着找地方躲藏,要么想着翻墙逃跑。

汤波今夜喝的有点多,再加上刚在妇人身上下完力气,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时,只能勉强起身,踉跄着脚步靠在房门上。

他手持三尺长剑,怒喝道:“何方贼人,敢来我观中撒野。”

张三见这道士虽满身酒气,却有一股超然气质在身,心知他就是正主,便拖着狼牙棒奔他杀去

“贼道人,拿命来!”

汤波看这披甲汉不似一般喽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叫一声:“苦也!”

他想招呼心腹帮忙,却发现四下里都是贼人。

张三闷头前冲,在相距不到两米时,突然大喝一声,扭身抡动狼牙棒。

“吃俺一棒!”

汤波见无处躲闪,只能勉强横剑招架。

但他却不知,眼前之人身具一身怪力,直把他连剑带人,一起干碎。

杜迁在一旁瞧得真实,自家寨主只用了一招,便砸的那道士没了气息,整个头颅更是像寒瓜一样爆开。

汤波被当场打杀,张三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随后又吐出一块碎肉。

“特么的,以后战场上不能随便张嘴大叫。”

张三凭白尝了一口人肉,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也算是积攒了点战场教训。

他强忍住恶心,想找水簌簌口,却看到有道士准备翻墙逃跑。

张三冷哼一声,擎起诸葛连弩,噗噗几声,将其全部射杀。

此时,杜迁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哥哥,射上面的!”

张三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名道人,哆哆嗦嗦的爬到了钟楼上,想要撞钟示警。

张三抬弩便射,却猛然发现箭矢已用光。

“让我来!”

时迁眼疾手快,见此情况,飞快甩出流星飞爪,割断了钟绳。

随着铜钟轰然坠地,香灰漫天飞舞,那道人也被活活砸死。

张三掏着耳朵,直觉得自己快聋了,同时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钟声传进城内。

只半柱香不到,半山腰的战斗便已结束,道观内没留下任何活口。

“时迁,带领侦听营的兄弟,把银窖的钱财搬出来。”

“杜迁,带领一队兄弟,随我下山支援宋万,另一队留下帮忙。”

听到张三的命令,两人各自高声应诺。

张三扛着狼牙棒,快速出了道观,手底下的亲随慌忙跟上。

他们来到山下才发现,这里战斗也早已结束,战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毕竟只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假和尚假道士,同真正的贼寇,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虽是寒冬腊月天,宋万却在寺庙里忙活的一脑袋汗。

他踢飞滚落在地的木鱼,接着又踹翻功德箱。

见里面没有银钱,就随手翻开了供桌上的经书,接着便怒骂道:“直娘贼!佛祖桌上供的竟是春宫图。”

说着,他便伸手塞进了自己怀中。

张三见状一乐:“怎么,你还指望这群人诚心侍奉神佛?”

宋万见是张三,先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随后激动道:“哥哥,发财了,这粮草只粗略一数,就数出来一万多石。”

杜迁闻言哈哈一笑:“不算多,这群贼厮,只寺田道田便两万余亩,去掉佃户留下的,这些粮食也就一年的收成。”

张三喜笑颜开,北宋亩产大概为一石到到一石半,换算下来,一亩地也就收个两百斤左右。

他们一次缴获一万多石,已经非常乐观了。

“兄弟们伤亡如何?”

宋万脸色一暗:“死了一个,伤了五个,这群贼秃虽然不济事,却还是有点身手的。”

张三让人收敛好战死的兄弟,随后又挨个查看受伤的战兵。

他们都按照训练时要求的,用沸水煮过的绸布裹住伤口,张三见状点头赞扬,接着又安抚了一番伤兵。

出了寺庙大门,阮小七前来禀报:“哥哥,百姓们都集合好了,直接带他们上山吗?”

张三抬手阻止道:“不可,等我过去沟通一番,咱们只要那心甘情愿入伙的。”

“宋万,通知兄弟们,把贼人的头颅砍下来,然后用他们的血,在墙上写下‘铁面枪牙,为民除害’几个字。”

“对了,记得在这寺里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田契、借条一类的。”

张三把同样的命令,交代给一名亲随,让他去通知山上的时迁。

此情此景,有诗为证:

朔风卷地鸪声啸,英棒划空恶人嚎。

蒲团暗藏催命契,袈裟裹尽民骨膏。

春耕夏耘收血穗,醮祭过后千户凋。

磁阳山上铁面过,半岭残土半岭焦。

……

程志祖籍瑕县,是个读书人。

他祖上曾有人在朝为官,家中也积攒下了几百亩良田。

到了他爷爷那一辈,学问越发不济,为了进京应试,便卖了一百亩。

传到他父亲这里更加不堪,不仅学问一窍不通,还因为信了那释教,居然瞒着家里人,把自家的田全部投献给了寺庙。

一家人就此从上等人家,变为了底层佃户。

再后来,程志过的愈发穷困,他母亲的一场大病,导致他家又向山上道观借了贷,就此彻底走上不归路。

母亲撒手人寰,自己的浑家被贼道人拿去抵债,后来不堪受辱自尽而亡,老父亲自觉对不起全家人,吊死在了寺庙大门口。

像他这样家破人亡的,在佃户中虽不多,却也能找出几个。

大多数的佃户,都是因为家中有人信教,从而被骗了田产,不得已沦为佃户的。

这些人也是在成为佃户后,才看清了出家人的真面目。

前几日,程志心中不忿,觉得自己识文断字,便写了状纸去县里鸣冤,谁知又被那吸血的衙役,给敲出了最后一点膏髓。

他状没告成,回来后,反而被得知此事的贼道人,给打的下不来床。

程志心灰意冷,本想在今夜悬梁,他绳子都已经挂好了,却被踹门而入的阮小七给救了下来。

阮小七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往打谷场一去,到那里再决定还要不要自杀。

程志双目无神的来到打谷场,看到摆放的一堆光秃秃头颅时,眼睛里才算有了点神采。

“队列这么严整,是泰宁军?”

“不像,泰宁军怎会如此客气?”

“管他是谁,能杀了这群贼秃便是好人。”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人只觉解气,有的人激动流泪。

待到时迁把道士们的头颅带过来时,程志突然发出一声渗人的嚎叫,他不顾战兵的阻拦,红着眼冲过去拳打脚踢,以发泄心中积攒的恨意。

随着他的举动,佃户们也蠢蠢欲动起来,大家都被盘剥已久,恨不得生啖其肉。

……

此间种种有分教:

梵语诓人田易主,丰年难纳庙观租。

良产终为僧侣有,道观索命债如荼。

寒窑病骨汤犹冷,荒冢孤魂泪已枯。

但见朱门金塑佛,谁闻野岭泣鸦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