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天边破晓，鸡鸣吵醒了太阳。
秦寒这一次的态度恭敬了很多，问道：“老师，我要怎么才能开始修行？”
“哎……”老施没有回答先是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纪念一个强者的陨落。反问道：“你觉得修行是什么？说真话。”
秦寒想了想，如实道：“如果我说修行只是为了变强，是不是有一点俗气了？”
老施笑着摇头，道：“不！这个答案是最接近与正确的答案，修行是名门望族的专利。所以人们对修行之事有太多的粉饰，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更大的拳头，能够拥有更多的权势与名望，也就是你所说过的：高、满、远。”
秦寒点头认同，但是又不知道老施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便问道：“所以，要修行的方法是什么？”
“这就是我想说的，秦寒，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强到什么地步？本来你只有一种选择，但是现在你有了第二种选择。”老施拿出了那一只小鼎，交到秦寒手中。
秦寒接过，自觉手中温热，如沐春风，仿佛身上一切杂乱都被平息。
“这小鼎是你父亲留下的，说是鼎，但是被你父亲祭炼成本命之器之后被当成药炉用，沾染蓬勃药力，你只要将这鼎重新祭炼成你自己的本命之器，这些药力就能自行滋养你的身体，不说你的心头精血，你眼睛都能滋养出来，但是……你修行之上的成就绝对不会超过你父亲。”老施顿了下：“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想要回到北帝城看见你自己的过去，这样是最简单的，也足够了。”
秦寒死思索着，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接着问：“第二种方法呢？”
老施正色道：“那就是接受我的传承，易经伐髓，以你自己的身体为种，重新摧生出心头精血出来，这样做可以让你重新修行，但是无法生出你自己的眼睛。唯一的好处只有在未来你不会有所限制，能到哪一步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听你的意思，你希望我选择第二种？”秦寒问。
“对，以我的手段，说句实在的，就你还不至于让我有什么企图，我现在想要的，是一个传承之人，我希望你继承我的道！”
“那我选第二种。”秦寒不假思索。
“你最好想清楚，你父亲很强的，不说是这个小小的无月镇，就是上玄宗、卫国，以你爹的本事横着走不是问题，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强到能回到北帝城，已经够了，但是如果你选择我的传承，我不保证你能走到哪一步，毕竟我也没有教过弟子。”
“你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秦寒话锋一转，反问老施。
“你身体里面有妖族的血脉，被查出来了，然后你爹就因为私通妖族……死了。”
“可是，我不是我爹亲生的，我是他捡回来的。”秦寒明白，当时的秦明礼是可以活下去的，只需要舍弃秦寒，或者说在十年之前就不应该将秦寒带回北帝城。换而言之，他是主动寻死。
“父亲当年为何一定要选择我？我知道，在当年他就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结局，这是在我之前的真相，我不只是要看到我自己的十年，我还要看到十年之前。”
“所以你是要超越你父亲？”老施问。
“对！我父亲做不到的事就由我来做！”秦寒这样说。
“那起码得显圣境才有机会。”
“那就显圣！”
“呵呵！”老施冷笑一声，泼了盆冷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入玄十大境，一境的算是修士，这个无月镇就能横着走了，二境的那个上玄宗能当个亲传弟子，三境的当长老，往后的就算是得道之人，已经不局限于这片地界，十万人里不见得能出一个，十境之后的显圣，天下之大，任其遨游，整个人族里手指头都数的出来，就你？先能修炼再说吧！”
老施的言语秦寒越听越觉得心惊：“不是只有三境吗？蜕凡、入玄、显圣。”
“那是阶段，不是境界，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凡人、修士、圣人，我和你说这个事因为你身体情况很糟糕，你只能先从蜕凡开始，人家正经修士只要经历过启灵，就能直接入玄一境，而你现在就是一丝丝的灵力进入你的身体就会撑爆你的身体，就你现在，郑弘文那个小孩子你都不是对手。”老施无奈再次解释，秦寒或许是因为以前就对修炼之事不上心，就是现在已经忘记了以前的记忆但是对修炼之事认知很模糊。
秦寒冷静下来，再次思索，但还是坚定的说：“我要显圣！”
“随便你，别到时候后悔就行，这本拳经你就先练着，修行第一步，平气！你需要将你的身体先调理平稳，再能开始第二步。”老施手里多了本书籍，随意的抛给秦寒。
秦寒接过书籍，草草一睹：“《五行拳经》？这不是小孩子炼的吗？”
秦寒分明记得就在十年之前，还没到北帝城的时候，算是乞丐，但是既是那时都见过这书，可以说是人手一本，烂大街的东西。
“你懂个屁！这个可是全本《五行拳经》，那些人手里的倒了几十遍了，早就只剩形体了，呼吸法则是一点不剩了，现在你手里这个才是拳法、呼吸法俱全的《五行拳经》！”老施丝毫不客气的骂道。
缓了口气，老施接着说道：“这《五行拳经》是荒古时期的集大成之作，之后启灵时期，修士的时代来临，这才沦为了凡人炼体之法，但就是这样也能说得上是炼体的顶尖法门，奈何道法之学太盛，这样被动的修行之法只能在凡人之间的流传，凡人又很难有稳定的传承，这才沦为小孩的读物。”
老施一边说一边摇头，满是可惜之色。
“有些东西落后与时代，本就不适宜生存，消失了也就消失了，有什么好可惜的。”秦寒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没有共情到老施的意思。
老施则是陷入惋惜中无法自拔，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没有，蜕凡境又叫什么？”
“超脱。”秦寒随意应和道。
“对！超脱！与凡人而言，能够修行便等于是鱼跃龙门，超脱之说远比蜕凡境要真切，可是之后为什么会改名你知道吗？”
秦寒略以思索，回答道：“，蜕者，残鞘也。大概是因为在修士眼里就是以前是凡人也是段不堪的过往吧。”
“所以啊这不值得可惜吗？凡人成为修士，带走的不止是智慧和知识，甚至还有尊严，为人的尊严，这不值得可惜吗？”老施说着，太阳初生，阳光笼罩，天亮了。
“确实可惜，但是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修行就是原罪？”秦寒说道。
“难道不是吗？”老施反问。
“你要说我以前有罪，我不说你，因为我是秦家少主，是受益者，但是现在我何罪之有？”秦寒指着自己的胸口，带着些许怒气，道：“如果我现在不修炼，我就永远是一个瞎子！如果我不修炼，我现在的身体也活不了多少年！我想要活着，这有什么罪？”
“我不知道你的传承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听你意思应是为天下人，这可以称之为高尚，但是你想要将之定义为赎罪，哪也太贱了！不想和你说这些，我出去练拳去了。”秦寒自顾自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独留老施一人在原地。
老施思索下，噗呲一笑，自嘲道：“不知道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老施负手面对骄阳，面对东方，缓缓问道：“怎样？这孩子是不是有机会战胜他？”
这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州仙都皇城之内，一个女子回答：“他开启了一个时代，或者说他就是一个时代，这孩子真的可以战胜一个时代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过来了？”老施道。两人就这样相隔万里交谈。
“是啊？很多年了，回来了怎么都不会来见我？是不是又找了新欢？”女子话锋一转。
老施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忙道“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最爱的一直是你。”
“呵呵，当年选择了我，后不后悔只有你自己知道，可有好几个姐姐一直在等着你呢！”
“你知道的，我最爱的一直是你……”
老施还想解释，女子只是说：“她们你就不爱了？”
“嗯……”老施挠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还是女子放他一马。
“行了，我你不回来看，巧巧呢？你亲闺女你不会来看看？”
面对女子的责怪，老施自是透过窗纱看着院子自己琢磨拳经的秦寒，道：“既然一定要离开，为什么一定要让孩子遭受离别的痛苦？”
“对了，秦寒这人或许是以前得到的太过容易了，现在虽然忘记了，但还是对修行有一种傲气，你找个人煞煞他威风，这样的傲气是要人命的。”
“吴侠怎么样？”女子好像早有打算，脸上浮现狡黠的笑。
“吴侠？这人可想杀秦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两人遇上可真可能死一个。”
“算起年纪，吴侠还要小他一岁，死了也是他学艺不精，你可不要偏私，到时你不准出手！”
女子威胁似的说完，不在搭理老施，截断了两人的对话。
“尊上，公主说感应到了战神大人踪迹，说是去寻去了，我等不敢拦，现在向着幽州方向去了。”有人在大殿外大声禀告。
女子无奈一笑，喃喃：“我的好丈夫啊！这人都找到你面前了，不知道你见还是不见。”
心中打定主意，道：“传我法旨，令镇远王府叶观月、吴家剑冢吴侠孤身前往，保护公主。”
“尊上，可要将公主带回来？”
“不必了，她想找就找吧，把消息放出去，谁也不准打搅公主。”
“是！另外，大将军传讯，青州发现民教余孽踪迹，正大肆传教，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可要捉拿？”
“凡是窝藏民教余孽者，宗屠宗、族屠族！尽杀！”
外面之人拜服，道：“尊人皇法旨。”
……
老施看着拿着书籍比比划划的秦寒，道：“加油练，你可有仇家要找上门来啦，会死人的。”
秦寒只是全身心投进拳经之中，对老施的话视若无睹，于秦寒而言，有一分力就尽一分力，而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谁来了都没用。
“这拳法不过五式，却有十六境界，前十境对应蜕凡十品我倒是明白，这后六境是什么意思？”秦寒看着书籍，这前面的十境对应的就是蜕凡十品，但是这后面的却不在境界之列，还都有名字：五行、法正、六合、登山、终始、天为敌！
“前人也是有追求的，这当然是武夫对大道的阐述，这后面的六境就是他们对自己身体强健之后的产生变化的猜测，只是之后启灵时代来临，修士成为正统，这后面的六境还没有修行之法，武夫修炼之法就夭折了。”
“有人修行到这些境界吗？”
“自然有，只是修行和著书立传是两回事，没有万千武夫印证，就是有人走到这些境界也留不下修行法门。”
秦寒捏紧拳头，感受指尖传来的力量，道：“这最后一境叫做天为敌，真的有人能做到孤身一人与天战吗？”
“风哭云压山崩笑，天碎地化我独一。”老施说着，眼中沉寂万年也下掀起万丈波涛，便说道：“我曾经见过武夫战天。脚踏万丈山，拳退万里浪，一目天地不敢视，一进天地不得挡……”
“真正顶级的武夫可以说：身心意神和！三灾不害。天地巨变，巍然不动。可惜啊，那名武夫失败了，只留下了这部拳经，真要做到，就已经不能叫人了，这是神！”
“可惜我不是武夫，不然成为第一个以武证神的也不错。”老施说着神色倨傲，仿佛成神之路唾手可得。
“神？修士中有人成神吗？”
“这倒是有，从古至今有八位，当今人皇就是神。他们这八位也是现在五大修行法门的集大成之人，他们都完成过战天的壮举。不过这你就别想了，离你很远，从古至今显圣证道之人多如牛毛，证神者只有八人，他们这些已经不能用凡俗言语来描述，以至于人们不敢将证神作为修行等级的一部分。”
秦寒想着念着：“这些神也不过如此，若我有这般实力，世间那有这么多灾祸，往后誉之天下圣贤颂吾真名！”
秦寒就这样想着念着，便是对修行都升起许多斗志，便问道：“我要练到何种境界才能开始修行？”
“这就看你了，六品就好，但是关系到往后的修士修行，越高越好。”
“我能不能灵武双修？”
“可以!但是没有用，在前期对你实力的提升必然大，但是在后期，武夫和修士的修炼之法是有区别的，两者你必须要放弃一个。”
“所以武夫的修行有助于修士的修行，但是如果修炼过高的话反而会阻碍修士的修行。是这样吗？”
“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武夫修行最是纯粹，秦寒你觉得你是个纯粹的人吗？与你而言十品顶天了。”
秦寒微微一笑：“你在激我吗？”
老施回给秦寒一个微笑：“这是事实，武夫不适合你。不信打个赌？”
“我从来不打赌，不过我可以视作老师给学生的试炼，我会修炼到十品之上的。”言罢，秦寒不在言语，专心研习拳经起来。
老施也不在言语，身边不知怎么的幻化出一张躺椅，悠闲的躺在上面看着秦寒，口中喃喃：“誉之天下圣贤颂吾真名！口气真大，但是秦寒……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老施像是想到什么，一个响指，秦寒眼前一黑，又瞎了。
秦寒自然知道是老施收回了神通，道：“我拳经还没有看完呢！”
老施只是慵懒的别过头，悠悠道：“你不挺能嘛？自己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