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陆峰和一名小厮缓步进入院子,看见苏木正颓然呆坐在院中,陆峰示意小厮去院外等待陆九汇合:
“陆八,你去院外等陆九。”
之后来到苏木身边坐下。
“师兄,你说他们都去哪里了呢?”苏木很聪明,他知道一个村子所有人都不在的情况绝对不是好情况。他潜意识里的恐惧不允许他向其他地方想,只要一个念头生起便被掐灭,而且也不可能一个村子的人一起……这几率能有多大?
陆峰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久,手握成拳头,然后又放松,再次握拳,又放松,最终微不可察的轻叹“哎……”轻轻拍了拍苏木的肩头:“师弟,其实有一件事,在客栈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只是当时还只是传言,未经证实。现在证实了,我又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了,但我想啊,这事儿你应该要知道才是。”
苏木侧仰着头看着陆峰,脸色灰败:“师兄,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师弟可知,我下山是有任务的。”陆峰正襟危坐,双目盯着苏木的眼睛。
“嗯,师兄下山的时候不是就说了吗?”
“那你知道这任务是什么吗?”
“请师兄赐教。”
“我是来调查一个案件的。”
“什么案件?”
“嗯……屠村!”
苏木原本下坠的心骤然提起,心跳急剧加速,就像在胸腔里敲鼓,甚至耳朵里都能听到心跳的“咚咚”声;一阵阵麻感从脚底升起,直至头顶;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眼神中满是惊恐,心中那之前不敢想的结果不断的冲击着心理防线。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良久,他鼓起勇气抓着陆峰的手腕问:
“师兄……”
“这里也在被屠的范围内。”陆峰盯着苏木那张煞白的脸,扭过头,没有正面回答。
“我不信,有证据吗?”苏木摇头,抓着陆峰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入村的时候,我特意闻了闻马车车轱辘上的泥味。虽然已经很久过去了,但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陆峰没有在意苏木越来越用力的手,只是无奈的拍了拍他。
“我不信,你说这里也被屠了?那尸体呢?尸体去哪了?”苏木甩开陆峰的手,一脸倔强的回头。
陆峰看了看苏木,悄悄甩了甩被捏的生疼的手腕,无奈的又拍了拍苏木的肩膀。他也有些疑惑:一路走来,他竟没有发现一丝人的痕迹。通常来说死了人,地方的官府会派人来查探情况,仵作验完尸后,会找收尸人将尸体搬到官府管辖下的坟山安葬。但是就算尸体被带走了或者被安葬了,也不会一点人的痕迹都看不到,这些人办事不可能如此细致;就算这期间有多次雨水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两人无话良久。
起更了,此时乌云密布,黑天暗地的,雨随时都有可能下下来。
两小厮一前一后进入院子。
“大人,整个村子都仔细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尸体,甚至是残肢都没有发现,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村旁的一座山侧面整齐划一的全是坟包,查验了一番,最旧的应是三个月前,最新立的估计也有月余了。”陆九上前汇报,然后顿了一顿,双手比划了一个作势挖掘的动作,“大人要不要……”
“不用了,都入土这么久了,早已经腐烂,还能看到什么!而且贸然动土开棺,始终是对亡者的不敬。”陆峰摆了摆手说,“不过这里不是官府规定的坟场,应该不是官府的人做的,这应该算是一条线索,我们过去看看。”
苏木听到汇报的事情,他记得:有坟包不奇怪,以前村子旁边的山上是有坟包,村里人过世之后,过世的人的家人都会在旁边的山头找一块地作为坟地,但是也就零零散散的,不会有整整齐齐的一片一片的坟地出现,至少半年前没有。
他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下,身体从头凉到脚,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捏着,之前陆峰的话一遍一遍的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漠然的站起身,镇定的、缓慢的开口:“师兄,我陪你们一起去。”
陆峰看着苏木苍白的面色,有些心疼,苏木是爷爷唯一的弟子,还记得当初苏木刚上山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带着苏木生活,他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的。还记得刚看见苏木的时候,苏木就像一个小乞丐一样,就算身着麻布麻衣,整个人也都笑着,而且在山上也总是笑着。
“走吧。”陆峰轻拍了拍苏木的肩膀说。
山不远,几人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与其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远远望去,坡面柔和而舒缓,坡上铺满了刚冒头的青草,一片绿茵茵的模样,可以说是生机盎然。走上山坡坡面,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众多的坟包就像有很多小石子嵌进这里,让坡面变得斑驳而又凹凸不平。
乌云越聚越多,天色越来越暗。
近了近了,苏木感觉这山脚到那片坟场的空间慢慢的在扭曲,距离很远,遥远得无法形容,好远啊!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但是好快,最终他还是到了那片坟场,他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坟包,心乱如麻,连滚带爬的经过每一个坟,仔细翻找。
“没有。”
“没有。”
“这也没有。”
……找着留下的痕迹,他想:只要没有找到……那他就可以相信他们都还在,并没有死去,他还是能继续欺骗自己。
可惜,他还是找到了。最靠前的一座坟前,一块石头,俩掌大小,表面平滑,平平整整的嵌躺在地上,被初生的小草遮掩,险些躲过了他的探查。
他跪伏在地上,双手轻轻的扒开那些杂草,显露出整块石头,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麦秆村九十七口长眠于此”。
他轻轻的抚摸着石头,心里默默念着:麦秆村九十七口长眠于此、麦秆村九十七口长眠于此、麦秆村九十七口长眠于此……